李师闰是顶着头顶上的白布,过来迎接这位刑部侍郎大人的。
后面跟着的,自然是李善衡。
不过李善衡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一整晚都没睡好,自从昨夜答应了李师闰的条件之后,他越想越觉得,这是对十叔李浑的背叛。
可李师闰又是自己十叔的亲儿子。
这......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父子内斗。
离谱啊,十叔那么厉害,堂弟怎么能跟十叔斗啊。
而且,自己这个堂弟不是一向乖巧的吗,难不成......
被自己失手毒了一下,脑子毒傻啦?
可转念一想,李师闰又不像傻掉了的样子。
不说别的,光说昨夜,李师闰预测说,今天会有刑部的人登门拜访,这不就来了?
而且还是刑部侍郎。
也算是个不小的官了。
可你要说堂弟他不傻,昨天晚上,他又拿石头往自己的脑袋上撞,口里还说着什么借......
对,借坡下驴。
哪来的坡?哪来的驴?
总之,现在的李善衡......
很难受。
给李筠下毒的时候,都没现在难受。
两人表现得急冲冲的样子,赶来郡公府的正堂。
未等李师闰先作礼,一直坐在胡床上的辛覃便已经起身,过来给李师闰和李善衡一一作礼道。
“在下刑部侍郎辛覃,见过李公子,李郎君。”
他不认识李善衡,所以以李郎君代替。
后面的王世充倒是没有说话,只是跟着揖了一礼,随后老老实实站在辛覃身后。
李师闰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大隋办案,都这么人性化的?堂堂刑部侍郎,居然一点架子都没有,奇了诶。
心中诧异,但李师闰表面上的礼数还是做足了的。
“师闰见过辛侍郎。”
说着,他对辛覃行了一个标准的晚辈礼。
他如今穿着的,乃是一身素白长衫,发髻也被扎起,这套衣着配上他原本就清秀的外表,朴一看去,像极了一个文质彬彬的倜傥书生。
这种人,最容易取得别人的好感,尤其对是年长一辈的人而言。
辛覃也不例外。
他上前将李师闰扶起,一脸和煦地道:“贤侄不要多礼。说起来,老夫当年对你祖父也是极其钦佩,如今贤侄你......咦,贤侄,你这头是?”
说到此处,他语气立刻多了几分关心与痛心。
“我听说,郡公府昨夜去请了郎中。可是因为你这头?哎呀呀,贤侄你怎么能如此不小心。
郡公他远征在外,你在家中,理当多照顾好自己才是。贤侄就不要站着了,快坐,快坐。”
李师闰:“......”
不知怎么,他总觉得,现在这个情况,与自己的估计,偏离的有些大。
按照他的设想,这次应该是刑部的人,气势汹汹地过来进行第一波稽查。
然后自己好言好语一一辩解,最后再将头上的白布撤去,露出昨天的伤口,以此证明自己请郎中,乃是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以至昏迷。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暂时迷惑住刑部和大理寺。
只要能争取个两天的时间,这件事就会闹大到上达天听,到时候,便是自己的下一步棋。
可如今瞧这辛覃满脸都是嘘寒问暖的架势,很明显不对劲啊。
李师闰忽然有些忐忑。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咱什么时候查案子。
不过好在,辛覃的嘘寒问暖没有持续太久,两人的谈话终究还是回到了案子上。
“......贤侄啊,老夫这次来,主要还是有一件大事,要知会于你啊。”
“大事?”李师闰很是配合地,露出了一副好奇的表情。
辛覃端起杯上的茶水,呷了一口,微笑道:“是啊,刚刚传来消息,申国公他......
薨了。”
“薨了!?”
李师闰瞪着眼睛,眉毛拱起,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一旁的李善衡闻言,也睁大了眼睛,露出几分茫然。
辛覃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地点了点头。
他本就不觉得李师闰会跟此案有关联,此时再结合着李师闰和李善衡的神情,很明显,这是事先不知情的表现。
一切正常!
不动声色地偏头与身后的王世充对视一眼。两人会意,辛覃的脸上多了几分悲色,叹气道:
“是啊,申国公没有子嗣留下,如今身死,爵位空悬,朝廷想必也是头疼的紧啊。”
意思最多就只能点到这里。
他只是来交个善缘,又不是来卖身。再往下说,可就越界了。
因此,他话锋一转,摇头道:“不过话说回来,申国公这次的案子,还真不太好查。”
“哦?这案子竟能难住辛叔?”
李师闰这一声辛叔,叫的辛覃可谓是心花怒放。
他闭着眼睛,有些美滋滋地道:“贤侄此言差矣,若只是案子,怎会难得倒你辛叔?只是申国公死的地方,唉。
贤侄你可知,申国公的尸体是在何处被发现的?”
“还请辛叔解惑。”
“哈哈,说来有些丢脸。”辛覃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说道:“这申国公啊,乃是在翠云楼被发现的。
哦对了,贤侄洁身自好,想必还不知道这翠云楼是什么地方。辛叔跟你说啊,这翠云楼,是京中有名气的大青楼啊。那里的女子可真是.....”
辛覃说到这,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音顿了一会,旋即道:“辛叔也是听朋友说,那里的女子,一个个嫩的出水,嫩的出水啊。”
李师闰的脸上仍旧保持着笑容,心道:这还用听说?看你这一脸陶醉的模样,说不定就是翠云楼的常客。
但他也清楚辛覃的意思,翠云楼这种能在京城里开起来的大青楼,背后显然会有不小的背景。
说不准,这杂七杂八的背景加起来,根本不惧一个申国公。
辛覃夹在两者中间,也是千难万难的主。
李师闰眼睛转了转,低声道:“辛叔可是觉得,杀害申国公的凶手,是翠云楼?”
“申国公平日里,也有些小小的跋扈,这得罪的人啊,也不少。至于凶手,说不准呐。”
话里虽然没有明言,但光瞧他那微微眯起来的眼神,李师闰就能知道,在辛覃此时的心里,翠云楼已经是排名第一的嫌疑了。
想想也是,毕竟这尸体就是在翠云楼里发现的,但凡是个人,第一反应都会是翠云楼。
但对于李师闰来说,这显然不够。
翠云楼的嫌疑虽然大,但同样也是因为尸体是在翠云楼发现的,这嫌疑去的也快。
只要官府上门搜查无果,翠云楼的嫌疑立刻就会降下去。
到时候,这些人调查的方向,恐怕就要回到昨日的宴席了。
“这......”李师闰思忖片刻,缓缓道:“辛叔,小侄曾听闻有句话,说的是‘冲冠一怒为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