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还敢口出狂言!”
梁师都怒怼一声,抬脚又要再踹。
就在鞋底刚要触碰到王世充的袴褶时,却听梁毗突然开口道:“师都,你先退下。”
梁师都身形一顿,虽有不解,但还是老实地应了一声,向梁毗揖礼之后,缓缓退出了书房。
顺便在将房门带上的时候,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王世充一眼。
“柳业隆是什么人,老夫知道。你说你是受他所托,如何取信于老夫?”
梁毗依旧是不咸不淡地开口,仿佛刚刚王世充所说的一切,对他没有丝毫的触动。
王世充喘了两口粗气,强忍着大腿处的疼痛,作礼道:“梁公明鉴,下官今日随刑部辛侍郎查案,回到部堂之时,被刑部薛尚书叫去。
正是在薛尚书的公房中,下官见到了柳尚书。”
“这么说,你是刚刚投效柳业隆?”
“是”
“刚刚投效,就能参与这种事?”梁毗将兵书缓缓放下,抬起眼帘看了王世充一眼,突然喝道:“你当老夫这般好糊弄不成!”
王世充没想到梁毗突然发难,慌忙拜倒,额头浸出冷汗,咬牙道:
“不敢欺瞒梁公,柳尚书选定下官来做说客,实在是.....实在是事出有因。
下官今日随刑部辛侍郎查案时,在不经意间,知晓了一件秘闻。柳尚书正是因此,才遣下官拜见梁公。”
“秘闻?什么秘闻?”
梁毗面色平淡,语气如常,仿佛刚刚的怒喝,根本不是他发出的。
王世充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人却依旧诚惶诚恐地道:
“今日早上,辛侍郎查案时,在中途借故离开,下官一直跟随左右,却不料辛侍郎竟去了安武郡公府!”
“安武郡公府?”梁毗眯着眼睛,有些昏昏欲睡地道:“李金才不在,你们去安武郡公府做什么?”
金才,正是安武郡公李浑的字号。
“不敢瞒梁公,辛侍郎在路上听人说起,昨夜安武郡公府曾遣人寻了郎中,便突然奇想,带着下官一起去了安武郡公府。
下官本以为辛侍郎是要查案,但谁知,自辛侍郎进了郡公府之后,既不捉人,又不问话,只跟那李师闰以叔侄相称。”
“李师闰?”梁毗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可是李金才的那个儿子?”
“梁公明鉴,正是此人。”
“继续说。”
“是。辛侍郎和李师闰以叔侄相称之后,两人谈至申国公一案,李师闰当时说,他曾听闻一句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
王世充简明扼要地,将李师闰当时的话裁裁剪剪复述了一遍,梁毗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他为官数十载,刑部和大理寺都曾掌管过,只稍一合计,便察觉出了问题所在。
“你的意思是,辛覃今日所奏之事,都是道听途说?”
“梁公明鉴,正是此理。”
王世充叩首应道,表现得极为正经,心中丝毫没有因为背刺辛覃而产生的愧疚。
梁毗盯着王世充的后脑勺看了会,点头道:“这么说,柳业隆他......还查出东西来了?”
不知怎么,王世充竟然从梁毗的语气中,听出一丝嘲讽。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些的事情,他继续道:“请梁公细想,今日辛覃所奏之事,都是那李师闰刻意引导。
此人将官府查案的方向刻意引至别处,怎会没有图谋?不过李师闰年纪尚小,柳尚书以为,此事还有人藏于幕后。”
“幕后,呵。”
梁毗摇头冷笑。
他立于朝堂之上这么久,跟这些熟人也打了数十年的交道,怎么会不知道柳述在想什么?
如果柳述真有证据,以他的性子,早就先斩后奏直接拿人了,又何至于求到自己头上?
很明显,这家伙手里就根本没证据,全凭推测而已。
真是一群只会玩阴谋算计的小人。
他有些心累地道:“说吧,柳业隆这次,又看上了哪家的大好人头?”
王世充装出一副惊怕的模样,磕磕绊绊地道:“回......回梁公,柳尚书以为.....以为,当是太子府的,宇文宗卫率。”
“宇文宗卫率?是伯通那个小家伙?”梁毗摇头笑了笑,挥手道:“下去吧。”
伯通,自然就是宇文述的字号。
有资格叫宇文述为小家伙的人,恐怕整个大隋,也就只有眼前的梁毗一人了。
王世充慌忙起身,试探道:“梁公的意思是?”
梁毗瞥了一眼王世充,冷冷道:“我说,下去!”
梁毗是朝中重臣,位高权重多年,一身气势养了数十年,如今仅仅一个眼神便将王世充吓得身躯一颤。
但最令王世充害怕的是,他刚刚从梁毗的那道眼神中,分明看出了杀意。
神经紧绷之下,王世充不敢多留,连忙作礼告退,在梁师都虎视眈眈地‘保护’之下,离开了梁府。
梁府之外,王世充刚出府门走出不远,从附近的街巷中便一左一右地,出来了两名麻衣打扮的健壮汉子。
两名汉子走近,在王世充身边停下,一左一右将其夹在中间。
行进中,一汉子对王世充低声道:
“郎君有令,明日由你率先奏报李师闰谋杀申国公一事,事成之后,你便是刑部侍郎。”
王世充心中一惊,连忙道:“我......我如何奏报?柳尚书可从未跟我说过此案细节,我......”
“没有细节才最好取信于人。”
“......”
王世充气的咬牙,但又不敢发怒。良久,他重重叹了一口气,似是认命地道:“罢了,我信柳尚书。”
“如此最好。”
又走了几步,王世充从怀中掏出三块薄饼,讨好道:“两位一天也没怎么吃饭吧?
我这里还有些剩余,味道不错,要不要试一试?”
说完,他便拿起其中一块咬了一口,将剩下的两块递给两名汉子,“日后大家都是柳尚书门下,为柳尚书办事,这也是小弟的一番心意。”
见王世充已将自己那块薄饼咽下,两名汉子对视一眼,这才从王世充的手中将薄饼接过。
“那就谢过行满兄了。”
“不敢不敢。”
见两名汉子均已开食,王世充心中一笑,猛地一拍脑门,故作懊悔道:“哎呀,两位兄台,您瞧瞧我这记性,家中的纸墨昨日都被我用光了。
若是明日上奏,我今日还得筹备一些才是啊。”
两名汉子不通文墨,自然分辨不出王世充所言的真假。只是听王世充所言,似是会耽误了自家郎君的大事,也不由地有些心急。
“那行满兄快去筹备一些啊。”
“是啊,是啊。”
“两位稍待,我这就去。”
一汉子眼睛一转,突然伸手道:“行满兄且慢。
这天已经黑了,行满兄若是发生了什么,我二人回去也难以交差,不如我二人就陪着行满兄一起去吧。”
“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