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放心,其实这些人所求之物不过两样,其一是土地良田,其二便是钱财。嫂嫂如果肯舍得这些与他们交换,他们自然会对嫂嫂感恩戴德。”
李师闰侃侃而谈,左氏很敏感地抓住了‘交换’二字。
她疑惑问道:“师闰刚刚说是......交换?”
“自然是交换。”李师闰歪了歪头,反问道:“难不成还要白送吗?”
“难道不是?”
左氏有些懵。她原本已经做好了与申国公府彻底一刀两断的准备,就算是李师闰说,要将府中的所有家财尽数分出,她都不会说出半个不字。
可如今怎么感觉,现实跟自己想的有些不太一样?
李师闰摇头失笑道:“嫂嫂说得哪里话,不管当初大家因为什么离开申国公府,可离开了就是离开了,哪有对自家人秋后算账的道理?
虽然如今国公府势弱,嫂嫂迫不得已才要对众人妥协,可若是将国公府中的产业尽数转赠,岂不是相当于明晃晃地告诉大家,国公府人尽可欺吗?到时候众人变本加厉,贻害无穷啊。
师闰既然说了要为嫂嫂谋划,怎会将嫂嫂往火坑里推?”
左氏听得连连点头。虽然她还不知道李师闰到底要做什么,但光听这一句话,就能看出来,自己这个夫家的弟弟,确实要比自己考虑的更为全面。
“那不知师闰所说的交换,是怎么交换?”左氏好奇道。
......
国公府灵堂,李瑾和李瞿父子二人跪坐在最后,李瑾面无表情,李瞿脸上隐有怒意。
斜了跪坐在他们右前方的元立杰一眼,李瞿往旁边李瑾的方向靠了靠,低声道:“大人,那李师闰进去了这么久,会不会跟左氏……”
他还忌恨着李师闰昨日凭空污蔑自家大人的清白。
李瑾默然。
过了一会,他才幽幽道:“李师闰是个聪明人,就算要搞也不会这般着急,安心等着便是。”
他并不着急。
李氏一门十大家子,其间各家地位不同,想要完全照顾到所有人的感受根本不可能。
毕竟你家是刺史,我家是将军,我觉得我家比你强,你觉得你家比我强……谁都不会承认自家要弱于他俩,这几乎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算是将国公府平分数份,也定然会惹得不少人不乐意。
他之前插手,是因为他辈分最高,能压得住这些小辈。
只要拖一段时间,等各家长辈,也就是他李瑾的几个兄弟回来,到时候再行协商,事情就好解决了。
不管怎么说,老一辈人总比这些小娃娃沉得住气。
可如今这个分家产的人不是自己,而是跟这些小娃娃同辈的李师闰。
即便是李师闰踩着自己上位,暂时赢得了众人的尊重又如何?辈分就是他难以逾越的坎。
到时候众人心中不爽,再由自己出面作为众人表率直面李师闰。
大家来此归根到底不过是为了利益罢了,都没高尚到哪去。只要利益够,谁还会管自己之前干了什么?
他目光在跪坐于前面,已经略有些不安分的几人的背影上扫过,暗自冷笑。
这几人的生父在族中都是有一定地位的,也就是之前李师闰所说的阳曲侯几位。
如果李师闰给这些人分的多些,他就裹挟着其他人反对李师闰要求平分。
如果李师闰说平分,他就裹挟着这些人要求给他们多分些。
无论是哪种,今天这个局,李师闰都注定要输,这已经不是人智可以逆转的,而是天生的辈分差距。
之前李师闰踩着自己爬得有多高,如今他就要摔的有多惨。
想象着李师闰在众人的声讨中狼狈下场的情形,李瑾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久违的畅快。
就在此时,灵堂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李瑾知道,这应该是李师闰出来了。他收起嘴角的冷笑,正直身子,低头做出一副正在哀悼的样子。
倒是一旁原本也打算低头假装哀悼的李瞿,在瞥见阴暗处的那道惊鸿身影后,仿佛被勾了魂般,火热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灵堂前方,再也离不开。
惊鸿身影,自然是左氏。
李瞿也是见过左氏的。当初在百花居,左氏还是清倌女子身份时,他就看上了左氏。
只是左氏身价不低,他凑不出赎身的钱,这才被李筠捷足先登。
他本以为自己再无机会,但李筠这个福薄的家伙,竟然好巧不巧地死了。
天佑我李瞿啊……
其他人倒没有李瞿这般心思,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师闰身上。
美人虽好,但财帛的吸引力无疑更大。
“咳咳”
李师闰和左氏一前一后走到灵前正中。李师闰掩嘴轻咳两声,左氏压下心中的迟疑,上前一步,盈盈道:
“夫君不幸遇难,大家此番不辞辛苦来此吊唁,妾身心中不胜感激。担心大家熬坏了身子,特临时准备了些吃食,还请大家不要嫌弃。”
说完,她从一旁的仆俾们挥了挥手,仆俾们在管事的指引下开始为诸人分发吃食。
左氏没有直接奔入主题,倒是让不少人有些遗憾。不过听到有吃的,已经饿了一晚上的诸人还是有些期待的。
毕竟是国公府,就算是吃的,想必总也不会太寒酸。
不过当他们看到那一张张被单独放在陶碗里的胡饼时,不少人的脸上都显出了几分失望。
其中有几个不死心的,譬如李瞿,就拿着胡饼捏了捏,然后咬出一个口子,扒拉着缺口,试图发掘出饼中的玄机。
但很快,诸人就彻底失望了,因为这就是大街上最普通的胡饼。
李瞿脸上闪过一丝不渝。
怎么说这里也是国公府,他们是客人,拿胡饼招待客人,这是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他斜倾着身子,正打算发作,胳膊却忽然被李瑾拉住。
回头看去,只见李瑾已经将手中的胡饼递来,微微摇头道:“瞿儿,为父不饿,你吃吧。”
李瞿心中一凛。
作为李瑾的儿子,他怎会不明白自己父亲的意思?
递胡饼是假,摇头才是真。
他偏头看了前方的李师闰一眼,只见李师闰也正看向自己这边,脸上似有笑意。
李瞿不是傻子,立刻反应过来的他连忙正直了身子,伸手将那张被递过来的胡饼推回,推辞道:“大人劳累,还是大人您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