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斩杀了赵亢、三十六个西乞族凶手、以及西乞族长西乞毋，这三十八个脑袋掉落之后，大秦律的第一批法令，顺利宣布完毕。

景监为此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卫鞅的话，变法，就是革命。

革命，不是我革你的命，就是我革你的命。

是伴随着死亡、牺牲、斗争与鲜血的……

没有这样的觉悟，变法，是实施不下去的……

这话听着是一回事儿，但是亲眼看着好几十颗脑袋，就那么被砍下来，又是一回事儿……

景监之前相信卫鞅说的是对的，但是他未必能做到。

卫鞅则是相信自己是对的之后，说到就能做到。

这，就是卫鞅与景监的不同之处。

在回栎阳城的路，卫鞅并没有因为在郿县，完成了宣布和顺利推行新法，而有所欢喜。

相反，威严的脑海中，始终闪烁着那个稚嫩孩童的话：“卫鞅，等我长大了，我要杀了你……”

此时此刻，卫鞅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在两千多年以后的商君，即便是几乎一己之力，扭转了大秦颓势。

使大秦从几近乎覆灭中强势崛起，为百年之后的后来人嬴政一统天下，奠定了的基础。

但是，他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好名声……

商鞅，这个功盖千古的神人，竟被称之为吏。

新法亦被称之为暴政……

实在是因为，卫鞅得罪了太多了，也即将得罪更多的人。

这些被得罪的人，只是看他们想看到的，听他们想听到的……

就像那个想长大了要杀卫鞅的孩子，以及整个西乞一族数千百姓……

那个孩子，没有看到他的父亲伙同三十五个族人，斩杀了朝廷命使。

但是，他看到了卫鞅砍了他父亲的脑袋……

那些族人，没有看到，或者根本不想看到，他们的三十六个族人兄弟，违抗国府的命令，斩杀布政使者。

但是，他们看到了，卫鞅一刀刀的把他们的族人兄弟，把他们的族长的脑袋，全都砍了下来……

变法的好处，他们是看不到的，至少暂时他们是看不到的。

所以，至少暂时，他们不会心存感激……

但是，卫鞅的屠刀，斩杀了他们的亲人、兄弟、丈夫、父亲……

这些，则是活生生的发生在他们眼前……

所以，仇恨，则是立即在心里生了根……

变法之路的这第一脚，在甚至要调动了嬴渠梁的情况下，算是艰难的踢开了第一脚……

但是，卫鞅知道，变法之路，还太遥远，太遥远……

这只不过是，革命的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罢了……

在回栎阳城的路，卫鞅始终沉默不语……

那个孩儿童稚嫩的声音，卫鞅，我长大了，要杀了你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锥子，深深的戳进卫鞅的心脏，很痛……

你明明是想救他，但是当你伸出手的时候，他不但不感激，还反手对你就是一刀……

就是这种痛的感觉……

蜀道难，难于青天！

变法，更难……

这一路走来，一言不发的卫鞅，吓的黒矛、黑雀、以及穿山甲，甚至是景监，一句话都不敢跟卫鞅多说……

在临近栎阳城的时候，黒矛才小心翼翼的朝轺车里道：“大人，到栎阳城了！”

卫鞅撩开车帘：“哦，这么快就到了……”

在卫鞅撩开车帘的刹那，卫鞅看见，一队人马，押着一辆囚车，正在朝刑场方向走去……

卫鞅定睛一看，顿时大惊……

囚车里的人，不是别人，乃是次少梁邑之战的时候，与先君也就是嬴渠梁的老爹赢湿隰对战的，魏军主帅，魏国丞相公叔痤。

而卫鞅之前，从鬼谷出师，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实在魏国度过的。

那段时间的卫鞅，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公叔痤以老师相称。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次的少梁邑一战的时候，先君赢湿隰，被魏军一记狼毒箭，直接贯穿胸肺，没熬过冬天就死了……

但是，秦军也拿住了魏军主帅公叔痤这个俘虏。

先君在大战中，被公叔痤打死。

那，没说的。

这个魏军主帅，自然是要被弄死，给先君陪葬的……

不这么干，焉能熄灭老秦人心中的怒火……

但是此事，被卫鞅压了下来。

公叔痤多活了一个冬天……

但是今天，这个公叔痤，又被拎了出来……

这是何意？

卫鞅赶紧下车，找到了负责押送的行刑将军子岸。

卫鞅：“子岸将军，不是说过，公叔痤不能杀嘛？

怎么又给拎了出来？”

子岸是老世族里世家子弟，自然，是对卫鞅没什么好感的。

子岸轻蔑的笑笑：“哎唷，这不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廷尉大人嘛？

哈哈，廷尉大人，子岸区区小官，哪里知道这等事？

子岸只不过是奉了国府的命令，负责砍了公叔痤的脑袋，给先君陪葬罢了。

我说卫鞅，你廷尉府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

这你也想管？

呵呵，不满不说，你还真管不住老子……”

卫鞅：“子岸将军，我没想管你，廷尉府的手，也没敢伸到国府。

子岸将军，请你稍等，公叔痤绝对不能杀，否则，秦国会出大问题的。

你且稍待，我立刻就去见君……”

“那你快去呀……”

子岸一副我又没拦着你的表情……

卫鞅赶紧窜回轺车：“快，去政事堂……”

卫鞅一走，子岸啐了一口唾沫：“一条野狗，也想跟老子发号施令，呸……

前面的，听好了，加快步伐，刑场……”

卫鞅急匆匆的赶到政事堂。

被召唤的嬴渠梁也急匆匆赶来：“卫鞅，你如此焦急唤我，有事儿？

郿县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

卫鞅焦急道：“郿县的事儿再说。

君，是你下令，要把公叔痤杀了的？”

嬴渠梁沉吟了一下：“哦，你说这个事儿啊？

卫鞅你听我解释……

此番郿县一事，老世族这边，被我们硬生生给压了下去。

他们心里，必然是憋了一口恶气的……

这口恶气，总得有个出的地方……

所以，一回到栎阳，老甘龍便携众臣提议，杀公叔痤以为君父报仇。

郿县之事，老世族的面子已经被扫了个干净，此番，本公便想，就给他们一个面子，让他们也找找颜面。

况且，这个公叔痤，对我们秦国来说，已经是个没用的人。

杀了也就杀了……

卫鞅，你不会因为他曾经是你的老师……”

“君，你糊涂啊……”

卫鞅一拍额头……

【你可真是蠢到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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