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升了？”

杜挚一脸惊异的看着老甘龍：“老师，高升了，那不是好事儿嘛？”

“好事儿？”

老甘龍看着杜挚：“蠢货！

你觉得，高升就是好事儿？”

这时候，太子傅公孙贾道：“太史令，你太天真了。

自古以来，高升就有两个说法。

第一个说法，那就是真高升了。

高位高爵高权！

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假高升了。

高位高爵低权！

君王行高爵之名，行低权之实。

也就是：明升暗降！”

“啊？”

杜挚瞪圆了眼睛：“明升暗降？

君，不会做的这么绝吧？”

“这还不算最绝的……”

公孙贾继续道：“行高爵之名，行低权之实，好歹还有权在。

若是行高爵之名，行虚权之实，那，才是最绝的……”

“虚权？”

杜挚瞪圆了眼睛：“虚权那不就是没权？”

公孙贾点头：“太史令，你总算是说对了一次。

所以太史令，大夫总说你，要读点书，是对的。

你不要每天沉迷那些邪门歪道的卜算之术……”

“老子用你管？”

杜挚瞪着眼睛反驳公孙贾……

哐哐哐……

老甘龍的铁钩子哐哐敲了几下火盆的边沿：“吵够了没有？”

众人赶紧噤声……

“一群饭桶！”

老甘龍瞪了众人一眼：“除了太子傅，你看看你们几个，就没有一个人能与卫鞅相提并论。

哪天我老甘龍死了，你们会被卫鞅和嬴渠梁，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瞪了他们一眼之后，老甘龍喘了喘气：“庞涓这么一撤，君和嬴渠梁，又能腾出手来收拾我们老世族了。

爵不爵的，我们这些人也不在乎。

因为无论在朝在野，我们老世族的人，遍布天下。

他嬴渠梁想要把咱们老世族全都摘出来，秦国不用打，也就直接完了。

所以，他摘不干净……

现在，我们应该想的，不是爵位的事情，而是，下一步的事情……”

西乞弧因为郿县家族被牵连，早就憋着一肚子火呢。

他赶紧拱手：“请大夫告知，我等该如何做？”

老甘龍道：“郿县之事，只不过是我们的牛刀小试。

老夫就是要看看，嬴渠梁的态度如何？

如今看来，不用看了。

嬴渠梁这个年轻人，看来是要铁了心变法了。

这铁了心变法，就等于是铁了心要跟我们老世族，斗出一个你死我活。

此番斗法，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不是老世族成为君王的奴臣，便是君王成为我老世族的股掌之君。

既然，人家已经铁了心，要跟咱们老世族干，老世族若是不接招，未免显的老世族太无能了……

这第一次的试探，嬴渠梁就要了我们老世族三十八颗脑袋。

算是给我们老世族杀鸡儆猴看了……

来而不往，是非礼也！

三十八颗脑袋，他嬴渠梁是敢下得去刀子的。

那么，我们就看看，三百八十颗，他还能不能下的去刀子？

三千八百颗，他嬴渠梁还能不能下的去？

三万八千颗，他嬴渠梁还能不能下的去？”

老甘龍的话，听的在座几个人，后脖颈子嗖嗖的冒凉风……

西乞弧谨慎的拱手：“大夫，您方才说的话，不是真的吧……”

老甘龍回头看向西乞弧：“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西乞弧连忙摆手：“不不不，只是，大夫……”

“没有只是……”

老甘龍看着西乞弧：“西乞弧，是不是觉得，你西乞一族，掉了三十八颗脑袋，你就感觉承受不住了？

我告诉你西乞弧！

如若此次，我们与君相斗，真的输了，让新法通行大秦，那么，不光你西乞族，孟氏、白氏、甘氏、杜氏、等等所有老世族，将会世世代代，永生永世，匍匐在君权之下，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唯命是从。

一生为奴，世世为奴。

区区三十八颗脑袋，这点小小的代价，你就承受不住了？

西乞弧，你别忘了，你斗大的字不识两箩筐，你这个将军是怎么来的？

那还不是老世族把你抬来的？

若是没有老世族，你现在就是在黑林沟刨食的一个瘸了腿的百姓！

你难道是让你的子子孙孙，都是一个瘸腿的无能百姓嘛？”

西乞弧不说话了……

他当然不想，他也不愿意自己的子子孙孙那样。

旁边的孟坼拱手：“大夫，您尽管说如何做，我们照做便是……”

老甘龍叹了一口气道：“变法，革命也！

此番变法，不是我革你的命，就是我革你的命！

不是你弄死我，就是我弄死你。

这是必然要伴着痛苦、流血、牺牲、死亡的。

想要妄图通过和平的方式进行演变，只有孩子才会如此天真的想。

你们以为，变法只是变法那么简单嘛？

不，不是的……

变法的真正的目的，是权利的争夺。

是话语权的争夺！

是君王和老世族意志体现的争夺！

是谁在秦国说了算的争夺！

是谁是秦国主人的争夺！

这是一场不次于国战的争夺！

现在，不过是刚刚开始，区区几十条人命而已……

为了争夺这个权利，我们老世族，甚至不惜几百条人命，几千条人命，几万条人命，甚至，逼到了那种程度，即便是几十万条人命，也不是不可以牺牲的。

你们，明白了嘛？”

几个人听的一阵阵心惊胆颤……

此时此刻，经过老甘龍这么一说，他们，才算是彻底看清楚这次变法的残忍真相……

老甘龍少有的站了起来，看着漆黑的窗外，淡淡的道：“所以，老世族与嬴渠梁的战斗，不过才刚刚开始罢了……

你们，一定要准备好。

随时接受任何可能发生的情况，甚至，包括你们的生命的准备。

西乞弧，你的族人很好。

这一次，老族长西乞毋，宁可被砍掉自己的脑袋，都没有把你供出来。

所以，你现在才能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回头，找个时间，去拜一拜那些为变法死去的西乞族的兄弟们吧……”

西乞弧点头：“我知道了大夫……”

老甘龍再次叹了一口气道：“目前来看，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已经完全不能给予嬴渠梁致命一击了。

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出手，就一定要务求一击而定！

此番，我倒是要看看，嬴渠梁这个年轻人，能不能接得住老夫这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