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苍煜站在窗户边,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尾指上的符玉兽首,透过面前一块悬停在自己面前的蓝色圭玉的,看着背后一个身着紧身蛮服的少女,小麦色的皮肤润泽而有元气,梳着朝阳髻,正趴在桌子上,两个手成半圈撑住两颊,本来不是很肉的脸被她这么一挤,看起来肉嘟嘟的。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时不时还总歪下脑袋,眼睛滴溜溜地也不避讳,时不时总会闪过一抹奇特的光芒,就着两眼下的黑色图腾,有些格外野性的美丽。
“野够了吧?”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那少女仍是捧着脸看他:“尊贵的赫连,你看,我都乖乖的回来了。把你给我吃的那虫子给弄出来呗?我总感觉你给我吃了一只母的,这会正在我胃里下蛋呢。”
对于少女眼神一闪而过的狡意,他没有说些什么,久而冷言道:“那不是虫,那是药。”
“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身上受的伤已经恢复了吗?”
听了这话,那少女一下撩开裙子,一双本该是如玉无暇的双腿却是惨不忍睹的满是猩红的血痕,不过,本来是已有化脓迹象的伤口,竟然已不再化脓不说,已好好结了血疤,并且,从她服了那虫到现在才过去多久,那血疤已是浅浅的一个小坑。她震惊地抬头看他,言语里的崇拜毫不掩饰:“不愧是尊贵的赫连”
赫连苍煜冷瞥她一眼,并不多答。
“那这玩意儿的原理可以调节气血?”
“嗯。”
“那这玩意儿肯定治痛经吧?”那少女有些口不泽言,看起来天真烂漫极了。
赫连苍煜觉得自己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可是他回过神来,瞥了她一眼道:“我费劲心思把你从那种地方弄出来,也可以不费吹飞之力地把你送回去。汪若戟这个恶鬼绝对会很开心的看到这个结果”
那少女赶忙收回了脸上的笑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这才乖巧地坐下说:“怎么这我也算是你亲戚,你至于这么对我?”
他置若罔闻:“侍冥,我救你是让你帮我个忙的。”
“什么?”
“我想抓一个人。”
叫做侍冥的少女表情有些凝固,她淡道:“谁。”
“汪若戟之女,墓幺幺。”
侍冥一下愣了,久久沉默不发一言。
“汪若戟有女儿?”
赫连苍煜转过头来,看着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有些霸烈又些残忍。“是的有个女儿。”
“你让我去抓她?换言之,你让我去抓那个应该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的骨拆出来喂蟆的那个恶魔的女儿??”
侍冥的声音变得很是冷漠,愤怒地拍案而起:“该死的,你这是让我再次去送死是吗?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吗?”本来很是好看的脸在这瞬间狰狞的有些可怕。
空气里渐渐地凝聚起一种非常恐怖的气氛。
刷
赫连沧煜轻轻打了个响指,面前悬停着的蓝色圭玉一下掉在了他的手里。捏紧那块圭玉,他转过头来桌子旁边哪里有什么少女,倒是在桌子上多了一只似兔非兔的红色小兽,那兽目里透出一种愤怒的寒意,死死地盯着赫连。
他靠在窗棂上看着那小兽:“我将你救出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些代价,可比你的命值钱多了,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
然而闭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因为墓幺幺根本无法入定。
先前那被怀婵阁阁主撩起的不知名的怒火,如同一点点的星火,隐隐约约地隐匿在心底的某处地方,无法熄灭。
直到很久之后,待到她好不容易沉定下来刚进入状态
她却猛然睁开了双眼,碧瞳里闪过一丝浮彩。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熟悉到骨里永生都无法忘却的声音。
刷地一下,她将衣服披在了身上,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眼下已是夜深,子时的更声刚落。她抬眼看了一下天空,七月正是高悬,露月深深,倒是无云无翳,好一副明静安凝的夜色。
顺着那声音来源,她一路沿着曲廊来来回回地走了不近的路,倒是来到了琢心苑后院非常偏僻的一处小池。
那池应是荒废了不少年岁,连一旁的假山都攀爬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她提裙朝前走了两步,出了假山口,总算是看清楚声音的来源了。
那池旁,半面石上,正坐了一个笼于黑衣的男人。
一支萧,横在他唇下,发出幽幽晔晔的独特音调。露溥幽草,已是楼外秋深。土花沿翠,荧火坠墙阴。静听寒声断续,微韵转,凄咽悲沉。曲曲屏山,苔侵石井,夜凉如夜语,声声慢慢,将她想要迈出的步子生生地凝固而静止。
所以她回过神来时,那人的萧已经静默。
“谁?”
她听到这声问话,迟疑了片刻,仍从假山背后走了出来。
直到这时离了近了,感知到那股熟悉的冰寒气息,她不由得抿唇一笑,“染霜。”
“”染霜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在这里,好像有些慌乱地转过了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墓幺幺察觉是他,反而是自在了不少,笑容亦有些舒展开来。她提起长裾信步沿着池边朝他走去,倒是有些奇怪为何他身旁的气息有些不稳。
随着她离他愈来愈近,染霜的身体好似本能的僵硬了起来。他素来冷漠像冰块的声音难得的竟让她听出来一丝裂痕:“你不要过来。”
她一怔,倒是出乎染霜意料地停了下来。
“为何?”她侧目看他,此时已距离足够,于是她落落大方地上下打量着他,浑然是要看出个端倪不罢休。
染霜本来是侧脸对她,可自发觉是她之后,就把头转了过去。现下,他坐在那半面平石上,刻意地转脸避着她,纤俊的脖颈在月色下拉出修长的光影,似一直高傲的仙鹤又似一只孤傲的天鹅。他着一身描瑾深黑制服,上半身因为有些僵硬的形态反而被月色下描饰出隽冷的线条,右手紧紧握着红萧置在半蜷的膝上,另一只腿直直地伸着,以一个分外修长的角度拉出笔直端冷的姿态。
“晏子萧。”墓幺幺打破了这有些古怪的沉默,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萧上。
果不其然,染霜手指一下攥紧了手中的红萧。看样子,他差点是转过了头看她。可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声音依然是冰冷的“你认识?”可说完不到两息,又自言道:“也不奇怪,毕竟你连飞雁步都会,认识旻国的乐器也没有什么稀奇。”
可墓幺幺反而沉默了。
她弯下身子拾起草丛里一块小石子,随手朝那池子里打了出去,几个漂亮的水漂倒是引出她嘴角一个满意的笑来。
“染霜,我会告诉你我为何会飞雁步。可是我还有个问题想问”
染霜静了一刻,答:“我不能告诉你我和汪若戟之间的事情。”
墓幺幺回过眸来,粲然笑靥明晃地像月下的荧草:“谁说是要问这种问题了?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于我何干?”她停滞了一下,呼吸浅浅,“染霜,娉欢曲,是谁教你的。”
习习软软的凉风攸下惊起,掠起她眼前垂落的发丝,满园尽是月色芳华,绿池苔山,她白裙如羽,笑如静水可眼瞳里,是一望无涯的黑暗渊海,满世光华,俱毙命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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