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盈面色惨白,眼中惊恐,娇躯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昏迷前,她看到的是一位英俊到过分的书生……
当时——
‘香盈’褪去身上衣裙就朝常平猛袭,背脊上展开两片巨大的扇贝,须臾,一股浑浊腥臭妖气将常平包裹!
“原来是个蚌精!”
常平看到香盈幻化出了本尊法相,但她始终没放弃香盈身体,因为她知道,香盈是这位书生最后的底线,却是她的一线生机。
蚌精两片扇贝陡然闭合。
一眨眼,常平整个人已被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
“本不想吃你,很可惜啊,这么嫩的小书生,嘻嘻嘻……既然被你识破,那就将你的魂魄炼化,成为我玉罗刹蚌魂的一份子,死在我玉罗刹手里,也算你我的一点漏水姻缘,放心,奴家会记得你的,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和我就像并蒂花开永世在一起……”
蚌精发出稍显浑厚中性的声音,和之前香盈温柔细腻的嗓音大相径庭,无疑很倒人胃口。
不得不说,蚌精的这个扇贝锁死功能还真挺强大,常平本来是想抽剑直接劈斩,只是,清风剑出鞘后,却是受到了一道内天地规则的限制。
绝息斩力量很强,但没了文气加持也就失去了无敌状态,所以,规则限制的便是自身的文气?
想来,这蚌妖的道行还是很高,这得炼化多少魂魄?
“嘻嘻,公子,没有用的,不用徒劳了,乖乖呆在里面吧,只需一夜,你就是我的了……”
蚌精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
此番,常平身处黑暗中,不止是感到周围一阵阵极为浓烈的腥臭刺鼻,令人恶心眩晕,还有慢慢蠕动的一股粘稠液体正在向他蔓延,那粘液中好似有一股毫光闪动。
这蚌魂珠剧毒无比,蚌精食人,便可通过蚌魂珠炼化人的魂魄,转化为魂毒,而越是道行高深的术士和文人,这种魂毒炼化的越纯粹。
所以,今晚,蚌精附身的香盈和壁虎精附身的素娘才盯上了常平……
清风剑失去威势,却并不意味着常平就此坐以待毙。
他心中的备用方案还有好多……
比如以毒攻毒。
但转念想到无辜的香盈原主可能会受到牵连,毕竟人家姑娘是靠脸恰饭的嘛,只得打消了这一念头。
那么还剩下的选项则只有……
“香盈姑娘,你怎舍得吃我?你就不念及小生为你作诗之情?”
常平盘腿坐下,漫不经心道。
蚌精笑着:“我可不是香盈,而是吃人的妖精,你要是看到我的真身,你那所有的美好幻想怕就会破灭,所以,我还是继续做公子的香盈好呢还是香盈好呢还是香盈?”
“你本来就是香盈啊,陌上人如玉,倾世帝王妃,天生一副好皮囊,凤凰台上舞凤凰。”
常平赞着。
蚌精娇笑:“你以为你念诗,我还会听?已知吴郎计,万般皆是戏。我不会再上当了!”
“戏归戏,情归情,就问姑娘行不行?”
“不行!”
“城上斜阳画角哀,吴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香盈姑娘,往日快活恩爱情景,怎能忘记?”
常平不管,自顾自的吟诗。
蚌精恼:“什么往日快活情景?我和你只不过是漏水缘,哪有往日情?”
常平继续撩:“卿若相忘不打紧,听郎为汝诉衷情。花落吴园,才知情浅,暗香浮动,只堪偷眼,断魂魂断,吟诗相狎,举杯共醉,邀月同眠,盈盈一握,娇憨迷眼……”
“嘶!”
蚌精……此刻,发出了香盈那动情的声音,眼角滑过一滴泪,她震惊的无以复加:“我……怎么流泪了?”
为什么会这样?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往昔诸般情景:桥下春波,惊鸿照影,郎亲妾依,耳并厮摸……
恰此时,书生充满磁性的嗓音唱了起来:
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
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晚风吹过温暖我心底我又想起你
多甜蜜多甜蜜怎能忘记
……
“嘶!”
香盈再次发出心碎的凄美凝噎,美眸中涌出两行热泪。
如果说常平之前的那些‘情话’只是撩人心弦的话,那么,现在这首曲风清奇充满魔性的情歌则是彻底引发了‘香盈姑娘’内心爱的洪流爆发。
那些恩爱画面,一滴滴,一幕幕,再次强烈涌现,太过真实,如在眼前:灯火街头,与君夜游,携手间走马观‘灯’,相拥时如‘交’似骑,美酒佳肴,樱桃芭蕉,君一啄,妾一口,长长又久久……
这视觉冲击简直不要太美妙,让妾身怎舍君怀抱。
于是,回到了最初的哲学三连。
妾身是谁?妾身在哪?妾身在做什么?
“不,我是玉罗刹,不对,我是香盈……啊,我究竟是谁?我为什么要杀我的郎君?”
香盈很落寞,很忧伤,很心痛,她感觉自己爱的人就要远离,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
不!
不要!
一声凄厉嘶吼,香盈泪眼婆娑。
她感到绝望,她感到孤独,她感到懊丧,她感到彷徨。
终于,一股疲惫感和无力感来袭,蚌精开启了自己的扇贝。
“唔……”
蚌精感到一种心灵的解脱和释放,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得到了升华,人间值得!
叱!
倏然间,一道森冷剑光却陡然激射——
与此同时,香盈如梦初醒,带着一脸惊惧,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而一个拥有巨大扇贝的人形妖怪竟然是从自己身体里弹了出去,却见一把铁剑正刺入那妖怪心口,而刺剑者则是一位俊俏书生。
她来不及消化太多,因为娇躯实在已经很虚弱,加之又太过恐惧,旋即就晕了过去。
说实在的,蚌精的真容挺丑陋,特别是有美貌的香盈作为眼前实时对比,更是丑的刺目。
“怎么会这样?”
蚌精到死的一刻都难以置信,为什么它会着了书生的道?不是已经看穿了书生的把戏吗?
常平看着蚌精死不瞑目的一张还没来得及成形,只有模糊轮廓的肉脸,轻笑:“那是因为一开始,我就在你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爱的种子,你以为,读书人写的诗,都这么美吗?”
写诗,赠诗,读诗,不过只是一种层层心理暗示,不断潜移默化的暗示,然后不断强化这种暗示,结合诗境‘显词’的幻象,会让人产生强烈代入感,从而令人陷入幻象囚笼,不可自拔直至精神崩溃……
蚌精附身香盈身体,扮演香盈,你说它有没有把自己当成真香盈的一刻?
它想,因为它丑!
常平将剑抽离蚌精身体,便是好大一团白光被身体吸入,呼,好补!
这一次自己的道行足足增加了三年。
同时,一颗白中透着翠绿纹路的珍珠出现在手上:蚌魂珠。
此珠剧毒,但含在嘴里却能让人百毒不侵,好宝贝!
至于唱给蚌精的那首‘情歌’,却好像没被敕天镜收录,呃……
直到此刻,常平心里绷紧的弦才得以放松,说实在的,这次的险,还是冒的有点狂,有点莽!
他总结,自己应该是在斩杀了一头刀劳鬼,又用文人的‘显词’本领软化魏家小姐怨魂后,便是有些飘了!!
所谓的‘显词’,可以按‘人前显圣’这么理解,是初级得道文人的一种基础文术,其实有些鸡肋,它的威力还只停留于幻象,潜意识意境的营造上面,成不成,还得看缘分!
月西垂。
趁着还有点白月光,常平将昏迷的香盈姑娘悄悄送回了洗剑阁。
事了拂衣去。
不带一点伤。
好姑娘。
就当梦一场!
……
慈航镇东郊一里外,去往知墨观的方向,书生背剑,满面春风行走在官道上。
远远看到,一辆马车在观门口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