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雄见到她,是有一点惊喜在的,转头看了眼勤政殿那边的方向,他对着楚菱安拱了拱手,“真巧,又碰见公主了,听闻公主一直在宫外住着,可能今日进宫的不是时候,皇还在忙着。”
楚菱安点了点头,“不急,我进宫来给父皇请安而已,既然父皇还忙着,那我先去给母后请安也是可以的,洛公子先忙,我也先走了。”
“怎么感觉多年不见,公主有意躲着洛某,可是洛某年少时做过的糊涂时让公主忌惮至今。”
楚菱安抬眸看了他一眼,男子眉眼中带着戏谑和玩味,又跟自身所带的书香气息中和的很好,所以即便他的话音如此,但与街那些地痞流氓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楚菱安笑着往后又退了一步:“不是因为儿时的事情,而是因为当下,我与闻佑卿有婚约在身,不宜与其他男子过多接触,洛公子多多理解。”
楚菱安笑了笑,转身便要走,她这话,足以噎的洛雄说不出话来。
她对陌生人一向没有这些多余的小心翼翼。
楚菱安带着青柠来到椒房殿,偏偏就是这般不巧,楚羲和被皇打了一顿,觉得这事传开了自己是十分的没有面子,宁死也是不要再去太学了,又怕父皇再打自己,只敢腻歪在母后这里。
母女二人刚好用完午膳,蒋如霜在哄自己的小儿子,楚羲和则因为屁股疼,趴在她身边摆弄着一本书玩。
翠竹比楚菱安先进门几步,“娘娘,大公主进宫了,过来给您请安。”
蒋如霜下意识的睨了一眼一旁趴着的楚羲和,“不许跟你姐姐胡闹,否则你父皇打你,母后一定不拦着,胡闹也要有分寸。”
楚羲和算是万分委屈的点了点头。
楚菱安进来,笑得很乖,到皇后的凤榻前,跪下行礼问安:“初初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分金安。”
皇后抱着怀中的小人儿,“翠竹,还不快去把大公主扶起来,赐座。”
她责备楚菱安:“腿不好还偏要行大礼,非得要母后说你才听,这些有的没的规矩母后一点也不在乎,你这丫头也没必要拘束着,快坐下。”
她摸了摸楚羲和的脑袋,“栩栩,喊你姐姐。”
楚羲和这次是被打乖了,纵然万分不愿,但还是闷闷的唤了一声:“姐姐。”
楚菱安也有些诧异,看来父皇这次下手真的挺重的。
她回应道,“好久没看到栩栩了,栩栩懂事了不少。”
蒋如霜是真怕她家小丫头再跟人掐起来,手一直带着提醒的意思落在楚羲和的脑袋,话是对楚菱安说的:“最近天气忽冷忽热的,初初的腿伤最近感觉如何,母后感觉初初的步伐是轻快了许多,可知在宫外是多快活了。”
“母后,我也想在宫外住。”
楚羲和刚说完,蒋如霜的手便用力摁了下她的脑袋,“你出宫是做什么去,楚栩栩,你怕是皮又松了。”
楚羲和哼了一声。
楚菱安也不敢再怎么说了,她只点了点头,“是在宫外有些贪睡,总是吃了睡睡了吃的,所以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初初觉得自己的腰也快要粗了一圈了。”
“初初本来就瘦,长点肉也是好看的,母后也是今早也听人说,初初昨晚在闻太师府喝醉了,是醉着回公主府的?”
蒋如霜这问句,脸明显是带着笑得,初初若不是对闻家那小子动了心,怎么会跑到人家府去吃饭,还会喝醉了酒。
楚菱安料定母后就是会问这件事的,她妥协:“误拿了平甫哥哥的酒杯,初初不胜酒力,喝了两口就醉了,让母后担心了。”
“初初,母后随在宫内,但也注意着你这几日在宫外的动静,看得出来,平甫对你是极好的,他是个细心的人。”
楚菱安点头,她明白的,平甫哥哥是个心细的人,是母后想让她嫁的人。
“其实初初的心里在想什么母后也明白,你还小,那些情啊爱的你可能还不懂,或许你与平甫过些日子便日久生情了,日子长了你会发现,爱情或许也没那么重要,合适才是最重要的……”
楚菱安不知为何,今日便是觉得很不想听这些,她开口阻断皇后接下来要说的话:“母后,我明白,我会早日嫁给平甫哥哥。”
皇后一噎,面也是一僵,有些跨了脸,“初初啊,母后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母后,我明白的。”
她突然就不想听这些解释了。
“情和爱不是最重要的,适合才是最重要的,母后的心意初初都明白,全都明白,母后好好休息,初初去看看青云姑姑。”
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椒房殿。
皇后暗暗愣神,楚羲和突然哀嚎了一声,“母后,你抓疼我的头发了。”
蒋如霜一惊,这才松开抓着楚羲和的头发。
“翠竹,本宫怎么觉得,初初的性格也开始变了呢。”
“娘娘,女大十八变,公主遭受的变故多,性格有异也是应该的,看咱们二公主,永远这样无忧无虑的。”
蒋如霜怀里的孩子突然毫无预兆的哭了起来,她抱着孩子在寝殿来回转悠哄了两圈,孩子也没有停下哭声,哭的她心烦意乱的。
楚菱安去了青云姑姑的住所,姑姑年纪大了,已经开始有些老糊涂了,最近降温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她进去走到青云姑姑的床边,“姑姑,初初过来看您了,之前初初腿伤厉害的时候父皇给了一支千年人参,初初没用,拿来给您了。”
青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是很好,拉着楚菱安的手,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泪眼又逐渐模糊了,“太后娘娘,奴婢想您了,奴婢还想去伺候您。”
楚菱安给青云擦了擦眼泪,姑姑年纪大了,每次她来,姑姑都要说这些话。
“姑姑,父皇很看重您,也很感激您,您要活着好好享福才行。”楚菱安轻轻的劝。
青云姑姑一直说着胡话,楚菱安就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她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听着都比坐在母后身边压力要小很多。
直到坐到下午了,青云姑姑早就已经睡着了,她还没走,忙完了一天的楚尧听闻她进宫了,特地的来青云姑姑的住所这边来找她。
楚尧的眼底带着浓浓的乌青,看样子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楚菱安一转头才看见爹爹进来了,她自己也是吓了一跳,“爹爹怎么来了,我想着等爹爹忙完过去给您请安呢,怎么您先过来了。”
“丫头,你紧张什么。”楚尧有些好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拉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别吵你青云姑姑休息了,咱们出去聊。”
边走,楚尧又嘱咐了一句:“酒量不行以后可别偷着喝了,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朕的大公主不胜酒力一喝就醉了。”
楚菱安噘嘴,小声的哼了一声,“爹爹别说我了,今天谁叫我都要说我,就青云姑姑不会训我。”
“初初是出息了,还不给说了。”楚尧哼了一声,也是简单一提,没往下再说。
他提了一句:“今年你皇祖母薨世十年大丧,等明年再商议你的婚事,今日你便乖乖的再给爹爹当一年闺女。”
“爹爹说什么呢,初初这辈子都是爹爹的闺女,出嫁了也是一样的,就算是爹爹不要初初了,初初也是死皮赖脸不肯走的。”
楚菱安说完这句话后便后悔了,似乎也是提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她立刻缄口不言,就差把自己的嘴给缝起来了。
自己也恼恨自己,为何偏偏要说这句话。
楚菱安咬唇,低着头没再言语,而楚尧也是不提,只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算是提醒。
“爹爹,我有个事情想说,最近在宫外玩也玩够了,便很是无聊,您知道户部的刘尚书吗,他儿子的一个妾,便是那次与栩栩吵架的女孩刘璃的母亲,她以前便是胶东一家书院的老师,初初很是钦佩她,爹爹不如让她去太学继续教书吧,初初也想去太学教书的,不如让她带着初初一起去嘛。”
“那只是个妾,不适合出来抛头露面,爹爹不是迂腐,而是要顾忌刘老尚书的颜面,况且太学里所有的太傅和夫子都要经过严格的审核,你若想去,可以试试,刘老的那个庶媳,还是算了。”
楚菱安是出于一种愧疚和感激的心态,不忍心子黎姐姐委身于人妾室,委屈一生,她对洛府其他人都没有愧疚,唯独对子黎姐姐于心不忍,因为她在洛府收到不公平对待时,唯有子黎姐姐曾经出手护着她过。
“可还记得洛雄?”楚尧问道。
“记得,今日还曾在勤政殿外见过。”
“洛子黎把自己卖给了刘钦当妾,为了拿钱供洛雄考取功名,但凡涉及金钱的交易都得是你情我愿,初初,爹爹知道你善良,但这件事情,你不能插手。”
既然是拿了钱的,那妾就要守妾的本分。
楚菱安哽了一下。
她想,自己何其有幸,若非爹爹惯着她,她今时今日的处境,可能还不如子黎姐姐。
—洛子黎番外—
十年前,洛府因为虐待晟王的小郡主,导致小郡主腿的伤愈发严重,甚至险些瘫痪,楚尧位后,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洛家,一时之间,胶东的大户洛家败落,树倒猢狲散,那些看不惯洛家的人也都来踩一脚。
洛宅被封,一家人流离失所,洛府长女洛子黎,甘愿委身做妾。
她与刘钦,也并非全然不认识。
从前在太学时,她高傲清冷,对所有来搭讪的男子都冷漠不予搭理,刘钦也是其中一人。
他是户部尚书的嫡长子,身旁的莺莺燕燕并不少,何曾受过如此冷淡,何况洛子黎的父亲并不是大官,他求之不得,便渐渐开始带人针对洛子黎,最终,洛子黎那年只有十三岁,被一众与刘钦交好的世家子弟逼到墙角,险些便被人给夺了清白。
刘钦赶到时,几个男的身都带着血,洛子黎抄起棍子把人打的不轻,棍子被夺了之后她便手脚并用的打,有人要强迫她时她便用牙咬,但最终寡不敌众,刘钦到时,洛子黎衣衫凌乱的被人按在墙,他庆幸,幸好,幸好还没有到最后那一步。
次日,洛子黎便从太学退学了。
再见洛子黎,是刘钦带着人把洛府的财产变卖,他看着洛府的女眷都抱在一起哭成一片,人群中,唯有那个女孩子波澜不惊,看着自己的家被换了锁,贴封条,脸色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
他起了玩味的心,骑着马掠过去,把洛子黎掳马,洛子黎早早也认出了他,自然奋力挣扎,拼命的要下马不与刘钦纠缠。
刘钦只有简单的一句话,便让洛子黎妥协了。
他说:“洛子黎,你再敢挣扎一下,我让你一家老小只剩你自己。”
后来,洛子黎进了刘家当小妾,刘钦找了个宅子,把洛家的人都养着,也一直供着洛雄读书考功名。
洛子黎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她无论是在什么方面都不配合刘钦,正房欺负她她会打回去,婢女给她脸色看她会把人往死里整。
但是刘钦手里握着她的软肋啊,她若是敢不配合,刘钦便会拿她弟弟的前途威胁她,拿她家人的性命威胁她。
且百试百灵。
半年后,洛子黎怀孕,长房那边想办法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落胎了。
又一年后,洛子黎又怀孕了,只是这次没等到长房动手,洛子黎便自己把肚子里的孩子处理掉了。
刘钦知道后,派人砍了洛子黎双亲的右手。
刘钦觉得自己掌控不了她,拼了命的让她再怀一个孩子。
一年后,洛子黎又怀孕了,她每天乖乖喝安胎药,自己把这一胎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她生了个女儿,长房也很放心,一个女儿而已,对嫡子构不成任何威胁。
刘钦很喜欢这个女儿。
但洛子黎不喜欢,她不给女儿喂母乳,连抱一下都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