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检查惊动死者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明月高悬。
灵堂里面燃着上百根惨白的蜡烛,白杨布从头顶垂落,遮了一层又一层,在清风的吹拂下,扯着那些招魂铃叮铃铃的响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楚寒站在这里,只觉得胳膊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灯光忽明忽暗。
北风呼啸着犹如鬼嚎。
毛骨悚然,脊背发寒都不足以形容楚寒现在的情绪。
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却是丝毫不惧,在这灵堂里蹦蹦跳跳的,围着棺材转了两圈儿,才皱着眉头说道:“你别在那愣着,我一个人弄不动这个。”
楚寒一怔,随即走上前去,显然,身为一个男人,他可不愿意在一个小姑娘面前落了面子。
他走上前去,打量了两眼这棺材,说道:“幸好棺盖还没有钉上,你起开一点。”
说着,他双手扶住了棺材一边。
以仇大爷的身份,这棺木自然也不一般,整根长了几百年的金丝楠木所制,若不是酆城这玩意种了一堆,在别的地方,这种东西的价格能和黄金相提并论。
而且看着这棺材的大小,显然他那个在酆城当差的儿子也是上了不少心。
以楚寒目前的臂力,这几百斤重的棺材盖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微微用力,向前一推,仇大爷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两人趴上前去一看,铺面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两人都皱了皱眉头,就连那莫名的恐惧,也在这个时候消散了大半。
在外人看来,仇大爷这样的人物,即便死了也是无比体面的。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即便他的尸身已经发青了,仍旧穿着一身别人穿不起的绫罗绸缎,十根手指上皆戴着镶有各色宝石的戒指,他的身体旁甚至还放着两根长戟。
看着这具尸体,楚寒突然发现,自己还是无从下手,他根本就不会验尸,更别提从这具尸体上找寻他想要的东西了。
他稍微一怔,然后发现了另一件事,自己不会,身旁这个小丫头竟然会,不但会,还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了一堆看起来既专业又业余的工具。
“你怎么会做这些事?”楚寒很好奇的问道。
聂云没有抬头,只专心忙着手上的事情,反问道:“你怎么那么会喝酒?”
“我家是酿酒的。”
聂云点了点头,说道:“嗯,一样,我家世代都是仵作。”
仵作。
楚寒这样想着,忽然很庆幸,因为如果今晚是他自己一个人来这里,结果很可能是白费力气,身边有这么一个能干的小姑娘,真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他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聂云此时已经剥光了尸体上的衣服,从腰间解下了一个水壶,将水均匀的洒在尸体上。
她说道:“一般人死之后,皮肤会泛青,不容易辨别伤口,这个时候,将水倒在上面,完整的皮肤光滑有弹性,滴水在上边水会流走,而伤口部分的皮肤组织僵硬,水流到伤口附近的皮肤会停滞不前,由此断定伤口的位置。”
楚寒安静的再一旁看着。
这个过程说起来简单,但是绝不容易,很花时间,但好在,这个晚上,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聂云皱了皱眉头,说道:“没有伤口,他浑身上下,除了一些陈年的旧伤疤,根本没有明显的伤口。”
楚寒说道:“那有没有可能是中毒。”
聂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仔细的查看过,除非是一些能够不留下丝毫痕迹的罕见毒药,否则的话,应该也不是中毒,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听了这话,楚寒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哪里奇怪。”
聂云说道:“依照这里的习俗,即便是买不起棺材的穷苦人家,死人下葬的时候都会在嘴里放一枚铜钱,像仇大爷这样的人物,即便放一块儿宝玉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可是现在。”
说着,聂云直接伸手掰开了仇大爷的嘴巴,忍受着那股腐烂的臭味儿,说道:“什么都没有,可是这什么都不能说明。”
楚寒不这么认为,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他看来,这可以说明很多事情。
他说道:“这当然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例如,他的家人,或者家里的某些人,对他的死并不上心,或者说,有什么更值得让他们注意的东西,让他们忽略了这个细节。”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去独孤雁那里的女人,以及城外死去的通天教徒,他相信这一切都有着什么联系,只差一点,自己就可以揭开真相。
想到这里,他说道:“好了,今天多谢你了,把一切恢复原样之后,赶紧回去休息吧。”
聂云点了点头,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笑着说道:“快些开始吧,我很想看一下,接下来你会怎么做。”
听了这话,楚寒一怔,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有些奇怪,因为眼下的情况,自己仍是极为被动的,如同被缚住手脚,只能等着线索自己送上门来。
两人尽量将现场恢复原状之后,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楚寒很累,无论精神还是身体,疲惫从骨头深处源源不断的涌出。
他本不会这么疲惫,只是他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无论是什么时候,他的神经都永远紧绷着,总有一天会将他压垮压断。
这一刻,他只想睡觉。
人在困倦的时候总是极其容易踏入梦乡。
躺在床上,他浑身痉挛,颤抖,流泪。
他在梦中,一个极其可怕的噩梦,前所未有。
他梦见了那破开少女胸口的火红剑尖,梦到了那面黑色的墙,梦到了墙下面箕坐着的那个男人。
梦里他们没有死,只是在血泊下挣扎,伸着手要把他也拉向地狱,张着嘴在嘶吼,似乎是在质问他,为什么还不为他们报仇?
他睁开了眼睛。
以往的时候,一旦他陷入梦魇,绝不会轻易醒来,可是这次却不一样。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只冰凉的手从他的背后按在了他的胸前!
这是双光滑,柔嫩的手,很小,几乎可以判定是个女人的手,而楚寒之所以还有那么多时间去想这些事,而没有死在这只手下,完全是因为这只手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在抚摸他的胸口。
他侧身对着墙。
那个女人就在他的背后,在他的被窝里。
他想拔出自己的刀,他的手甚至已经握住了刀柄,浑身的肌肉绷紧。
但是那个女人却温柔地按住了他,用极为温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乖,不要害怕了,姐姐在这里。”
那声音很轻柔。
温暖,甜美,年轻,充满活力。
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像是在往你的耳朵里吹气,带着丝丝兰花的香味儿,酥酥的,痒痒的。
他整个人忽然崩溃了。
他觉得无法抵抗,只能任由他人宰割,可是,这一刻他甚至连恐惧都做不到,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放松,接受了一切。
“你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让人亲近,我很喜欢。”
味道?
楚寒不懂,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犹如劫后余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无论如何,他对身后的这个女人也无法生出半点儿警惕。
那女子笑了笑,说道:“终究还是个小孩子啊。”
听了这话,楚寒忽然觉得有些气恼,今世十四岁,加上前世的年纪,自己约莫已经快三十岁了,说不定比你还要大。
他说道:“你是谁?”
这声音无比冷漠,不带丝毫感情。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在他的身上摸索,找到了他衣服的纽扣,一颗一颗的解了起来,她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无比的认真,似乎其中有什么无可比拟的乐趣。
她边做这件事,一边说道:“我是女人啊,一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人,我还很懂你的心,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楚寒冷笑一声,说道:“哦,你说说,我想要什么?”
女子手一扯,下一刻,楚寒已经赤裸,她银铃般娇笑了一声,说道:“这个时候,天底下男子想要的东西岂非都一模一样?”
狭小的被窝里挤了两个人,不仅不冷,甚至还有些热,可是楚寒却已浑身发颤。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楚寒仰面躺下,少女爬上他的身,楚寒的身材高大,少女的身子却很小,柔软的身体伏在他的身上,潮湿温暖的嘴唇亲吻着他的胸膛。
她说道:“你以后要杀很多人吧。”
楚寒颤抖的身子一僵。
女人娇笑着,继续说道:“可你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有些事,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做,既然如此,你就不能一直是一个孩子。
我来帮你一把吧。”
这一刻,楚寒觉得自己的心口在疼,他的心在告诉他,自己正在做的,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那一刻,他伸出手几乎想要把她推开,可是他的手却被另一双柔软滑嫩的手握住了。
女人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后轻笑了一声,伏下身,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也需要做一件事,而要做这件事,我就不能是一个孩子,帮你的同时也在帮我自己。
帮帮我好吗?”
这声音几乎温柔的可以把一个人融化。
世界一片冰寒!
世界一片黑暗!
可被窝里却温暖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