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太多的事都是求而不得。
……
深夜。
偌大的飘雪山庄一片沉寂。
楚寒也躺在床上,他的心很静,身子十分放松,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早上,他应该就会踏上返程的路了。
这一切也将结束。
可偏偏不巧的是,在他把眼睛闭上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声响,从屋子外面传来。
他皱了皱眉头。
没有动。
既然无法左右,他也不想理会接下来的事情,可这个样子,偏偏他再也睡不着了。
不只是他,今天晚上有很多人都睡不着。
仇海就是其中一个。
作为仇家的三少爷,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他,文不成,武不就,好在两个哥哥争气,出去闯出一番事业,也不在乎家里的这点儿东西,这也让他有机会去继承家里的财产。
可是仇大爷总是想着送自己的儿子去金门寺习武,当一名俗家弟子,如果得了九鹏决的真传,想必日后的成就就算不高也不会低到哪里去。
毕竟金门寺固然低调,可每一个走出山门的僧人,不都是名动一方的智者,高人?
金门寺的这个金门,与其说是金门,不如说是可以让人一步登天的龙门。
仇大爷一番好心,替儿子的未来铺好了路。
可仇海却不这么想。
在他看来,仇府上没什么人看得起他,如若不是大哥身在中州,三年回不来一次,这偌大家业早就传给了大哥了。
如今自己这一去当了和尚,不仅要在那里吃斋念佛,受这么多苦。
这飘雪山庄的家业,自己哪里还能拿得到一点?
可是仇大爷决定的事,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仇海改变的了的,他也就这么顺其自然的过着,直到那个女人找到了他。
平静的生活被打破。
后面的事情虽然一切在计划之中,但却全都是一些他想也不敢想的。
做完这些事的他,如今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
他红着眼睛,说道:“苏小小,那个女人,她必须死!”
仇海的面前站着三个人,无论样貌打扮,看着都不是杀手,实际上也确实不是,他们都是仇大爷生前用过命的交情和数不尽的财富拉在家里的客卿,此前受过仇大爷的恩情,在飘雪山庄养老的同时,也护佑着仇家后人的安危。
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仇家三少爷要杀飘雪山庄里那个最不喜欢争名夺利的三夫人。
他们本不必听仇海的。
可是眼下的形势,无论仇海对错,日后这飘雪山庄的主人应该也就是他了,自己年纪也这么大了,拖家带口的住在飘雪山庄,总要为后辈考虑一下。
况且杀个毫无根底的歌姬而已,根本没什么后果。
客卿大先生是酆城人,今年七十四岁,长相阴鸷,小眼睛,鹰钩鼻,披着一黑色云州缎底的大氅,一双手隐藏在绣袍之下,十八年前,金刚碎颅手的威名曾令无数人闻风丧胆,
客卿二先生今年五十八岁,来由也不小,曾是天南金门寺的俗家弟子,练了半生武艺,侍奉了三十年的佛祖,因早年闯荡江湖受了仇大爷的恩情,最后还是娶妻生子,落户在了飘雪山庄。
客卿三先生今年六十岁,可外表看上去却像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汉子,高足一米九,练得一身横练硬功,宽松的衣衫被虬结的肌肉撑得高高鼓起,双手宽大如蒲扇,仅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仇家三兄弟的武功,自小就是他们教导的。
虽说仇海的武功烂,但那是他自己的资质所致,这三位的武功,虽不说超凡脱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却也是顶尖的高手。
主家的命令一下,他们这些当客卿的就要去执行。
而这个时候,苏小小已经收拾好了包袱。
白天的时候她见过了燕落天,对方这么多年一点儿没变,依旧是个怂包,不敢带她走。
没关系,她也不需要,她又不是没长腿。
苏小小打算自己走。
她是个很要强的女人,否则,也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现在仇杰已经死了。
对她来说,有没有燕落天,本也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
她相信,只要离开了这里,今后无论走到什么地方,她都会比在这里过得更好。
夜深了,月儿爬上半空,像是挂在枯干的老树头上仅剩的一颗黄柚,风一吹,带起微量的尘沙在半空飞扬。
冷月、枯树、飞雪。
苏小小推开了门,一双脚无声无息的走在了院子里,脚步不匆忙,却一点儿都不慢,带着一股子决然,和对自由的向往。
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
此时相信只要是个人看到她,都会感受到此时她身上这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可是眼前的人想的却尽是如何把这份美丽摧毁。
苏小小停住了步子。
她身前的路被三个人挡住了。
她的身形顿了一下,脸色不变,冷声说道:“这么晚了,三位先生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堵我一个无辜妇人的门做什么,难不成,飘雪山庄的男人刚死,他的女人就要受别人欺负?”
此话一出,客卿大先生老脸一红,挥袖呵斥道:“哼,苏小小,这么晚了,你独自一人出去做什么,还带着包袱,莫非,仇大爷刚死,你就要急着跟什么野男人走不成?”
苏小小冷笑一声,说道:“少废话,三个老东西,我奉劝你们不要拦我的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样最好!”
二先生双手合十,闭目说道:“阿弥陀佛,三夫人,回去吧。”
苏小小瞧了他一眼,眉宇中尽是不屑,说道:“怎么,我连出门都不行,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们,你们怕不是要杀人灭口?”
二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人生自在,岂敢枉造杀孽,海空那里有杯毒酒,夫人喝了,睡一觉,人世的一切痛苦就离你远去了。”
海空正是三先生的名字。
可苏小小却没看三先生,她的眼中隐隐有些绝望,她已经不关心谁要杀她了,她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做了这么多,可还是要死。
那么自己当初做这一切,究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看着二先生,笑着说道:“二先生侍奉了三十年佛祖,可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二先生闭目不语。
苏小小冷笑,说道:“我佛真是瞎了眼。”
客卿三先生也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苏小小,说道:“我记得你今年二十五岁,如果不是怕背负骂名,我本也想收你作一门妾室,只是,嘿嘿,苏小小,该上路了。”
对于他,苏小小亦是冷眼相对,说道:“就你那一身硬皮,姑娘我可无福消受!无需毒酒,要杀就杀,给姑娘我一个痛快!”
三先生眼睛一亮,说道:“正好,我那毒酒三百两银子一杯,直接杀了你,倒也省下一笔钱,上路了!三夫人!”
话音刚落,他就出手了。
他的兵器就是他的拳头。
沙包大的拳头。
拳法这东西,学起来一大片,用起来一条线,只见海空先生一拳挥出,整个人跟着这一拳为中心扭动,浑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在为这一拳发力。
他已用了全力。
空气中传来爆豆般的鸣响!
这一拳下去,不说苏小小一个柔弱女子,就是寻常能敌三五人的壮汉,也是磕着就死擦着就伤。
可是苏小小却没有死。
她直看着这拳头,可是拳头却没有打到她。
她的身前出现了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杆枪。
一刹那,巨大的闪光撕裂了黑暗,从茫茫的空间深处,从八极之外,推涌过来,似剑刀相击,似山崩地裂!
细春寒。
面对这样的一枪,海空先生的拳头吃力地抖动了几下,心有不甘,如猛虎一般恼怒地不肯俯就,在空中发出隆隆的吼叫,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长枪插在地上,枪身笔直,长枪身后的人亦腰杆儿直挺,顶天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