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萌萌为什么要杀周冲和周天海呢?楚寒想了一下,大概知道原因,却仍旧觉得佩服,毕竟如果换作是自己,就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把身上最后的五个铜板按在桌子上,拉了拉兜帽,半句话没说,就离开了酒肆,丝毫不管在场之人的目光,沿着大路往城里走。
方才刘萌萌走得就是这条路,相信她爹刘仁义,也就在前面的那座大城里。
不过楚寒并不在乎这些,他之所以走这条路,不是因为刘萌萌,也不是因为刘仁义,而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要走这条路。
别的人,别的事,都很难动摇他的想法。
天色渐暗,远处的山被纱巾似的薄雾围绕着,若隐若现,像是在水中沉浮。
走了没多会儿,楚寒就看到了一座大城。
说是大城,但是城墙却只有五丈高,通体用青色的石砖磊成,墙缝之间清扫的干净,连一根杂草都看不见,往前走几步,能看到有不少人在城门口聚集着,焦急的等着出城进城。
不过说到底出城的居多。
楚寒正是少数进城之人的其中一员,他顺着那幽深的城门洞往里看去,之间宽阔的街道上乱糟糟的,没多少行人,只有一些没来得及清扫的垃圾,估计是刚刚撤走的摊贩留下的。
他虽然打扮古怪,但在这三教九流的江湖人之中,实在算不上特别奇异,所以守城的侍卫虽多看了他几眼,却也没为难他。
楚寒径直走在这宽敞的街道上。
头顶星光点点。
脚下漆黑一片。
邪风呼叫,一旁酒肆的招牌在风中摇晃,扯着风铃直响。
杀气四溢。
仅仅一小会儿,长街上便是连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只能细微的感知到,周围的屋子里,正有不少人紧张害怕的透过门缝往外看。
他们在紧张什么?
他们在害怕什么?
他们又在看什么?
楚寒还在街上。
他听着风在耳边卷动,嚎叫,微微皱眉。
天色有些昏暗。
不远处,道路中央出现了一个人,离得不算太近,看不清样貌,不过楚寒只瞥了一眼就没有看他。
但这个人却在一直看着楚寒。
他就是刘仁义。
话说刘仁义武功虽然不低,但充其量也就是个易筋境,早年间靠着一套六十四路回手以一敌三,打败了城里三个势力的大佬,就此成名。
今日听女儿回来哭诉此事,又得知爱徒死于非命,立刻就是怒从心头起,派人出去打听了下那不长眼小子的行踪,发现对方竟然还敢往这里来,立刻就是换上一身刀枪不入的软猬甲,马不停蹄的走到大街上来寻这人。
可是真来到了这大街上,站到了这个闺女口中有些本事,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面前,他才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种感觉倒不是因为对面的那个黑袍年轻人,而是因为眼前这条他走过无数回,无比熟悉的长街。
这条长街太安静了。
他在这里生活过十几年,清楚的知晓,在这个时候,除非冬日大雪堵门,否则绝不会如此安静。
安静的让人心颤。
刘仁义停下脚步,同样的,对面的楚寒也停下了脚步。
楚寒的手已经握紧刀柄。
头顶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还没有打雷,就下起了雨。
小雨霏霏,轻寒凄恻,虽说远赶不上北国的彤雪密布,冻云纷飞,但住惯或生长在岭表的人,总会感觉得这是一种“岁云暮矣”的情调了。
可是这个时候,雨只让人觉得更加哀恸和诡异。
“阁下是谁?”刘仁义依旧没动,他皱着眉头,疑惑的问出了这句话,却不知道是在问眼前的黑袍年轻人,还是别的谁,这件事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两个人在雨中站了很久,谁也不看谁,都一动不动,直到刘仁义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这才气愤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冷声说道:“对面的小子,听说是你欺负了我的闺女,杀了我的两个徒弟?”
楚寒没有答话。
对面的刘仁义对他没什么威胁,可是他依旧感受到了威胁,直接关乎生死,那种杀意,连这接连天地的雨幕都阻挡不了,遮掩不住。
空悠的声音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无处不在。
“你就是楚寒?”
楚寒闻声一怔,说道:“正是,你又是谁?”
他依旧没有动,因为敌人没动,也因为他依旧没有找到敌人的位置。
“呵呵,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今日我是来取你命的就行了。”
楚寒道:“这么狠心,都要杀我了,却连你是谁都不肯告诉我?”
“你都要死了,还知道这么多干什么。”
听了这话,楚寒微微点头,说道:“也对,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说太多的。”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只余下淅沥的雨声和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楚寒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被忽略的刘仁义却隐约猜到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个人此时会出现在这里,并且巧也不巧的被他遇到。
所以他很害怕,无论是楚寒这个名字,还是雨中的那个人,都毫无疑问的能够使他感到恐惧。
他不说话了,但是也不敢动,在他看来,楚寒和暗中的那个人都是无匹的魔头,一旦惊动了他们,自己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虽然平日里他时常与人说起自己如何在密林中追逐楚寒几百里这种话,但是实际上,那天他一直在外围游走才侥幸逃得一死。
真正见识到魔头楚寒的实力之后,他此刻对上,根本连出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楚寒则单手握刀,同样一动不动的待在原地,时刻关心着周围环境的变化。
说实话,他心中并没有多少担忧。
在他看来,对手实力或许不弱,以此实力,如若混在人群中突然出手,自己或许的确会有生命之危。
但是现在,对方毫不掩饰的正面来袭,或许真的实力超凡,但更多的却是自大狂妄。
楚寒微微眯眼,见对方久久没有动作,心里更是警惕,但也生出些许异样想法,可是忽然间,体内气机一凝,刚要挥出手中宝刀,就被一击戳中胸口正中央,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十几丈,立时就躺在满是积水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了。
不远处的刘仁义眼眸一凝,别说知道情况,他就连暗中那人是如何出的手都不知道,只见场中寒光一闪,楚寒就如此轻易的倒下了。
刘仁义心里有些古怪,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张狂不可一世的楚寒就这样死了?怎么想都有些不真实。
他抬头看到了那名刺客,对方站在那里,后背朝向着他,同样一身黑袍,头戴一遮雨的斗笠,手中持一样式极为古怪,从没见过,却听说过的奇异兵器。
那兵器看起来像一竹棍,有四尺长,材质却一定不是竹子,但看起来同样非金非玉,竹棍前头有一三寸铁尖,方才他就是用这一铁尖刺入楚寒体内。
安静秀气的黑衣人,一击得手后,并未退去,而是站在原地皱了皱鼻子,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他为什么不走?
刘仁义正想不明白,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躺在地上的楚寒飞身而起,手中直刀并未放下,让刘仁义又惊又惧同时也非常疑惑。
常理而言,刺客这现身一刺凶悍恐怖,是要人命的杀招,很少有失手的时候,而楚寒方才明明就被刺中,如何此时又能站起
这魔头难道有着不死之身?
楚寒牙关紧闭,收拢内力肌肉,却仍旧挡不住鲜血涌出。他直视这位出手诡谲的刺客,开口沉声道:“好快的招式,好利的兵器。”
刺客呵了一声,身影鬼魅一般向前冲去,快到看不清身形,只在空中留下道道残影,先是手指一弹,铛的一声荡开楚寒手中铁刀,然后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将楚寒再次踢飞。
见到这一幕,刘仁义不禁瞳孔皱缩,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再度趴在地上的楚寒口中喷出一口浓郁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