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芬：“……”

这消息来的太震撼太突然，李玉芬被震的脑子里轰轰的，一片空白。

直到锅里传来一股焦糊味，李玉芬手忙脚乱把烫焦了的麦叶铲出来。总算找回点说话的能力，“怎么就离婚了？之前还好好的，你每次回家不都说徐银生对你挺好？”

“妈就是爱念叨了点，这都结婚了，妈就是对他再有意见，还能怎么着？”

“这可怎么好，孩子都生了……不是，你是逗我的吧？”

李玉芬想到一种可能性，探过脑袋紧张的瞪着季晴。心里都想好了，一旦季晴说是哄她玩儿的，她这次一定不跟她生气，也不跟以前似的骂她念叨她。

季晴放下手里的烧火棍，抬头认真道，“妈，你没听错，我也没哄你。”

“我跟徐银生实打实的离婚了，在东风村村长和徐家舅爷的见证下，签了离婚协议还盖了手印的。以后我跟徐银生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他再也不是你女婿了。”

季晴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李玉芬这个消息。

正好这会儿时机合适，季晴掏出怀里的离婚协议，“你要还不信，就看看这个。”

李玉芬接过轻飘飘的离婚协议，手都哆嗦了。

她没有受过教育，大字不认得几个，可离婚这两个字却是认得的。还有下方季晴的签名，她这个闺女从小爱学习，可惜家里穷只念了三年她就不许念了。

楼上现在还堆着季晴当初写作业用的本子呢！

季晴这两个字写在封面上，工工整整、清秀漂亮，看的次数多了李玉芬也就认得了。

“你……你就这么离婚了？”

季晴点了点头。

李玉芬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作孽啊，那妞妞怎么办？你一个女人带着三个月大的奶娃娃，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要因为妈的原因，妈现在就陪你回东风村，跟人徐家赔礼道歉去。”

“让我下跪磕头都行，姑奶奶，妈以后再不敢说你了。”

“你说说你，气性咋这么大呢？”

“妈就是念叨惯了，一时收不住嘴，哪能真让你跟人离婚啊？”

季晴不说话，眼角胀胀的难受。

低头捡起烧火棍，捅了两下灶膛，一滴晶莹的泪水就砸在地上。

东风村那一个来月，徐银生做饭时她特意学了学，现在烧这种土灶已经不成问题了。大概是靠着灶膛的缘故，面前是熊熊的火光，季晴觉得一颗心暖暖的，很舒服。

前世她爸妈重男轻女，一颗心全扑在弟弟身上。

每次问起她，不是为了要钱，就是让她帮弟弟背锅办事。

季晴习惯了没人关心没人爱，遇到任何事情都自己扛。没想到穿书一回，居然多了李玉芬这么一个妈。李玉芬说话不怎么好听，可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透露出她对原主这个女儿浓浓的在意。

原主之所以会觉得李玉芬不在乎她、不爱她，大概是因为她的性格。

原主的性格倔强好胜，最受不了别人指责她教训她。

一旦选中了什么，或者想做个啥，是一定要做成功的。

好比她跟徐银生在一起，未必是有多喜欢徐银生。可李玉芬一跳出来反对，她就一定要嫁给他了。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大家认同她的选择。

关起门来不管跟徐银生如何鸡飞狗跳，一旦回了娘家，是必定要粉饰太平的。

不仅如此，还要劳心戮力，带着徐银生这个猪队友，把日子过好过美满了。她太想“啪啪啪”的打脸李玉芬，让李玉芬知道她这个女儿很好很棒，选的老公也很好很棒！

只可惜徐银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穷尽一生，她都没能把日子过好过平顺了。

而这一切，自然瞒不过李玉芬一双当妈的眼睛。

儿女掩饰的再好，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

于是每每见了李玉芬，原主心里憋着一口气。觉得李玉芬一见她就是各种念叨各种不满意，把她从头嫌弃到了脚。大概在李玉芬心里，她这个做女儿的一无是处吧？

不管如何孝敬如何讨好，每次李玉芬一有事，跑的最快、做的最多的就是她。

可李玉芬一好起来，却只对着别的儿女笑，见了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李玉芬也很生气！

气这个女儿总过不好日子，打肿脸充胖子。当她看不出来那眼睛下面的青影，一层叠着一层，一看就是好些天没睡安稳觉了吗？却非要跟她犟，跟她对着来。

徐银生那坨烂泥有什么好的？她就非要这么宝贝着、护着，连说都说不得了。

两人都不知道如何正确沟通和表达内心的感受，只顺着本能发火念叨，误会也由此越积越深。

季晴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火，幽幽叹了口气。

“你别烧了，叹什么气啊？先把话说清楚。”

李玉芬连麦叶都没心思烫。见季晴低着头只顾烧火，急得一把揪出了她，“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倒是给句话啊姑奶奶？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妈……”

季晴软软的叫了一声，缩进李玉芬怀里，顺着李玉芬虚胖的腰身环抱住了她。

李玉芬怔住了。

她已经不记得，季晴有多久没这么抱过她。事实上，自打有记忆以来，她跟这个女儿的相处就是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可能大概也许从来没有过这么温情的时刻？

季晴身形娇小，骨骼纤细。

李玉芬抱着她，只觉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这是她第一个女儿，虽然是个丫头片子，一样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身为女人，她太知道世道对女人的苛刻，她本想好好照顾她。

可六十年代物资匮乏，她要养活一双儿女，后来又生了两个小的，实在精力不济。

季晴身为大女儿，就要负责照顾一双弟妹。

上不上学的，李玉芬不觉得有什么打紧。祖祖辈辈都是种田过来的。难道不上学就没饭吃了吗？但季晴很在意，为此跟她怄了十多年气。后来甚至在她强烈反对下，嫁给了徐银生。

李玉芬也曾后悔过，但她好强了一辈子。让她开口跟女儿道歉，她实在说不出口。

再说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

季晴这个大女儿不去上学，可以在家帮她做很多事，一来一回省下来的钱就够底下一双弟妹上学了。同样是牺牲，一边是大女儿，一边是一双小儿女。

李玉芬没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