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贼婆看似宽厚,实则锱铢必较,当年爷爷宠妾灭妻,叫她受尽了屈辱,她绝对不可能轻易放过苏清玖一家的。
金家家大业大,要弄死失去依靠的苏清玖,就像是碾死蚂蚁一样简单,之后,定会有更大的风暴在等待着他们。
她不可以坐以待毙,也不能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然,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就要落下来了。
西洋煤油灯的火光照亮这寂静的屋子,一阵惊雷之后,大雨倾盆落下,窗外的哗哗声填满了耳朵的每一处角落,夜,安静地可怕。
吱呀声打破了这种恐怖的寂静,门也被推开了,雪晴跨过门槛,迈着小碎步走到苏清玖面前,福了一礼。
她的鬓发湿成一片,眼神更是失落,自责地说道:“姑娘,大姑娘说不来。”
苏清玖方才冷静下来之后,已经料想到了这样的结局,自嘲说道:“她是不是同你说,哪有嫡姐去见庶妹的道理?”
“姑娘一猜就准!”雪晴点头,原本并不想说出来叫姑娘伤心的,谁知姑娘竟自己猜到了。
苏清玖平静地转身回到卧室里,大概卧室柜架最里面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匣子,打开之后,从里面取出一个旧香囊,交在雪晴的手上,嘱咐道:“你再去一趟吧,把这个给她看,她自然会跟你来的。”
果不其然,半晌时间之后,雪晴领着孤身一人的苏清蓉走进了凝翠馆。
苏清蓉穿着一身绣白梅的红色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跨进门槛的时候,环顾了四周,迟疑了一下,才跟着雪晴一起进了屋,然后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亲自把门给关上了,转身的刹那,气冲冲地把旧香囊丢在苏清玖身上。
苏清玖并不理会,给了一个眼神,雪晴安静地退下,关上房门,在外面守着。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苏清蓉瞪着眼睛,怒冲冲地说道。
这便气急败坏了?连平日里大小姐的谱儿都懒得摆了?
苏清玖掩嘴笑了笑,捡起那旧香囊,在络子上打了个结,态度平和,动作缓慢。
苏清蓉却是脸色铁青,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瞪大眼睛,怒气不减,但又不敢过分发作。
苏清玖这算是掐住了她的命门了。
这事还得从柳氏和大伯父苏瑞祥的婚姻说起。柳氏出身书香门第,最重清誉,清高自傲,而苏瑞祥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公子。
柳氏貌美,两人成亲之初倒也过得安乐,但久而久之,这种不和便显现出来了。
苏瑞祥爆出婚前已有一个通房丫头,且早已经为苏瑞祥生下了长子,之后,还偷偷摸摸搞上了柳氏身边的丫鬟,甚至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
柳氏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就同苏瑞祥哭闹,一来二去,反而把人给推远了,金老贼婆趁势把自家的侄女介绍给苏瑞祥,这才有了后来风光无限的小金氏。
小金氏入府之后,甚是春风得意,没多久就怀了胎,生了个女儿苏清芝。
柳氏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但碍于从小的教养,没有发作。
但很快,更大的危机袭来,小金氏又怀了孕,这一胎,算命先生说,是个男婴。
柳氏彻底急了,人前强颜欢笑,人后以泪洗面。
但没过多久,小金氏就滑胎了,甚至还为此伤了根基,无法再生育了。
小金氏滑胎之前,淋了一场雨,得了风寒,大夫说,是因为体虚,才怀不住孩子。
只有苏清玖知道,这事儿,根本就是苏清蓉搞得鬼。
她无意中发现了这个装有大量麝香的小香囊,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她这个大姐姐,看似温柔持重,却在九岁的时候,就设计滑了小金氏的胎儿,狠是真的狠,比起她那个怕事儿的母亲,强太多了。
这样的杀伐果断,真不像是大房一脉的。
不过,苏清玖倒也不怕她,笑着道:“大姐姐,你可知这么多年,你为何总输给我?”
苏清蓉浑身不适,顿时就要发怒,低声训斥道:“胡说,我怎么会输给你一个庶女?苏清玖,你别以为抓住了我的什么把柄,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根本不会有人记得。”
苏清玖轻轻地笑了,戳破苏清蓉极力粉饰的太平,淡然说道:“大姐姐,你又要糊涂到什么时候去?”
苏清蓉虽然果断,却实在是太容易受情绪的影响了,别人一夸,她便欢喜,别人骂她,她立即就会发怒,然后做出一些失了理智的事情来。
要掌握住她的情绪,实在是太简单了。
苏清玖走过去,双手挽住苏清蓉,扶她在贵妃榻上坐下,又亲自给她沏了一杯茶,“大姐姐,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你尝尝!”
坐在榻上的少女神色缓了缓,狐疑地看着苏清玖,迟疑了一下,小口抿了抿茶水,情绪便慢慢缓了下来。
苏清玖这才说道:“大姐姐,我的父亲是爷爷的庶出之子,一旦爷爷去世,我们一家注定是要迁出苏府去住的。若是祖母仁慈些,还给我们一亩三分地糊口,若是霸道些,流落街头也未可知。我一个没有未来的庶出之女,你却把我当做是敌人针对,却对真正的敌人放任不管,不是糊涂又是什么?”
这番自贬的话,苏清蓉听了,心里倒是对苏清玖改观不少,不由得继续问道:“真正的敌人?”
虽是这般问道,苏清蓉也不傻,看着那旧香囊,又把目光落在苏清玖的脸上,细细地打量着她,大概已经猜到了苏清玖的意思,又反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对付金小娘?”
苏清玖笑着摇摇头,“我与金小娘无冤无仇,对付她于我有何好处?”
“她老撺掇祖母来刁难你们,你难道不知?”
苏清玖又笑了,反问道:“难道她不撺掇,祖母就不刁难了吗?祖母恨我之心,恨我父亲之心,恨我亲祖母之心,岂不是人尽皆知之事?我不过人微言轻,势单力薄,无力与祖母为难,又何必以卵击石?”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清蓉失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