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且还算宽阔的屋子里头,桌椅板凳自是齐全,一个梳妆台,一张红木床,再衬了衣柜与书桌,用料同样颇为讲究。
一看便不是什么便宜的造物。
伍琪兜转了一圈,最后在小鬼的指引下,悄悄地打开了衣柜的大门。霎时间,一股子淡淡的阴气扑面而来,让他也是面色一喜。
找对地方了。
打开下头的推拉柜,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阴铁令!
看到了这玩意儿,伍琪的瞳孔亦是一阵收缩。若说本来他还是怀有着些许忐忑心思,不敢妄下定论的话……
那现今事实摆在了眼前,却是让他不得不信。
姚家里头真的有人,跟那阳部有所牵连!
该不该把这个令牌带走?还是继续放在这里,选择拉长线钓大鱼?正当伍琪这般思索着的时候,腰间的小鬼便是微微一颤,对着伍琪返还到了一个消息。
有人正在靠近。
仅是刚听明白这信息,伍琪便已经能自己听到了响动——纷乱的脚步声从外头传来,在此刻由远及近。
对方走的不快,说明并不是自己暴露了。可是方向准确,正是朝着这个房间靠来的。
他想出去。
可是已经明显来不及了,而且这房间并没有其它的出口。
若是贸然行动,那只会暴露自己!到时候真的被人看到了,哪怕是有十张嘴,他都是说不清楚的。
念及至此,伍琪左右看了一圈。他先是快速合了衣柜大门,再小心翼翼地去掉了自己行动的踪迹,最后在外头之人站定的时候,一闪身扑去。
滚到了那床板的下头。
是以那红木漆床,本身便是个做高的框架。若是生人平躺了进去,堆叠成两个都是绰绰有余。
本来并不是个合适的藏身地,但或是这屋子的主人是个喜欢装扮的性子,居然在这床板头遮盖了一层刺绣的铺垫。
金黄色的柔软细穗垂落在地,只要不特意去晃动,外头人的自是看不清床底下的模样。伍琪如今躲了进去,也正好能够遮住自己的身形。
却说这边前脚刚扑腾进去,后脚那房门便是咯噔一响,随后两个人声便传入到了伍琪的耳中。
“儿啊,你快些进来,娘这边替你准备了不少新的衣裳,你快些都穿来试试。若是不合身了,我还得差事别人去补补呢。”
这声音伍琪并不陌生,早在之前的进到了姚家大宅之中,他便已经听闻过这个声音……
此人正是姚二的生母,姚家老爷的正室。
伍琪听到了这话,心头却不由得又涌起了些许的困惑——这姚二的生母都已是这个年纪了,为何还会持有阴铁令?
难道这老太太是个深藏不漏的人吗……伍琪没能细想下去。
而且她是在跟谁说话?
既称对方为儿,那普天之下,拢共不过三人之数。难道……
正当伍琪这般思索的时候,那熟悉的声音传来,此时更是捎带了三分的为难之意。
“娘,您就不要整天做这些事情了……”
居然是姚二?!
伍琪心生了些许的困惑,这会儿却是不敢多做动弹。只因这床板的下头全是灰尘密布,若是再随意动弹两下,那飞灰扑到了口鼻之中,便会让人觉得奇痒无比。
到时候一个喷嚏涌了来,你是打还是不打?
想到这里,伍琪只好静静地躺在了床板的地下,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而外头的两人在此刻入到了房中,顺手便关了房门。
“可别嫌麻烦了,你大哥此番联系的人本事可大!我们姚家呀,到时候也能风光些。像是你现在这般随意穿着,若是走了出去,可算是丢了我们姚家的脸面。”
这老太太语气颇为兴奋,短促的脚步声传来,再是吱呀一响,她便继续说道。
“这黑底金线纹龙袍,可是你娘我特意嘱托别人缝来的!早些时候呀,清廷尚存,我们当然是不敢做这些东西的,可现如今,却是谁都能穿了。来,快换试试!”
姚二嘴一百个不情愿,却也是不敢忤逆自家生母的意思。一阵窸窣过后,那老太太惊喜交加的声音便又传来。
“合身,当真是合身了!我儿既然是这般的英气,便应当穿这种衣服才对。哎呀……那裁缝可真是厉害了,回头娘过去了,还得赏他点钱才对。”
“还有呀,刚才你跟你爹都说了什么?那小道士要搬出去也就算了,他是外人,结个善缘也是不错。可你又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宅子不住,还要出去跟那道士吃苦头不成?早些年间,娘也是轻信了那帮子道士,这才让你出去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时至今日,可不能再这样了!你留在这边,等你大哥操办好了一切,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裁缝,黑底金线纹龙袍,仅是通过这些关键词,伍琪也知晓外头的两人都在交流些什么了。
“娘……行了行了,别说人家道长的坏话。之前我在外头,也不好意思说。可如今我也是想明白了,待到本月的月中之后,我便打算继续去游行,就不留在这里了。”
这话让姚二的生母都是一个踉跄,她又气又恼,这会儿连着声音都变了个调。
“你,你怎么会这般地不识好歹!若是住在这里,我们家可曾亏待过你什么?为何要想着往外头跑去呀。”
姚二轻叹口气,似是不想争辩,只是开口说道。
“娘,恕孩儿不孝。这二十多年的苦修下来,孩儿已是无法再来适应这种奢靡的生活了。如今世道不平,若是只有我自己乐的平安,那我这良心……却是怎么都过意不去。”
“孩儿还是想要游行这华夏大地,再去多看看,再去多听听。最后尽自己地这一份绵薄之力,争取去给这乱世的凶火……浇点热血,让它多少缓和些才行。”
姚二找到了自己的路,却是把自己的生母给气了个够呛。二人一番争吵,最后还是把姚二赶出了房去。
老太在里头啜泣了一阵,最后也推门而出,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