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程远志很想搞个盛大的爬梯,庆祝又得一郡,顺便自侮一下,把自己贪花好色、不思进取的污名传出去,让天下诸侯们松口气。
可一百多个姬妾都对此茫然无措,所以这次庆祝只能草草了事。
历史曾无数次证明,当一个文明或部落,生活质量优先于同一片大陆上其他部落的时候,对周围其他势力所产生的虹吸效应,是巨大的、难以阻挡的。
前世,程远志一直有个疑惑,为何占据着兖、徐、徐、豫、司隶五洲半的曹操,势力竟会弱于只有河北四州的袁绍。
现在他明白了。
是巨大的人口和更富裕的百姓,令袁绍的软实力几乎是曹操的两倍。
但这些方面的优势,并不是直观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前方统帅的谋略和士兵的战斗力才是!
人口和经济,在战争进入到战略对峙阶段后,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如果战争在没有进行到僵持阶段就分出了胜负,那么软实力再强也毫无意义。
空为对手做嫁衣而已。
譬如另一时空的赤壁鏖战,大江之上,八十三万不善于水战的曹兵,在东吴五万精锐水军眼里,无异于绵羊对群狼。
纵使绵羊再多,在狼群面前又有何用?
唯送而已!
同理,合肥之战时,孙权所率十万不善陆战的兵士,在张辽麾下精于陆战的七百骑兵眼中,无异于土鸡瓦狗,插标卖首。
敌我双方的优劣,从来都不是简单的资产、人口、士兵数量对比。
所以程远志很清醒,清醒到丝毫没有认为自己无敌了。
兖州。
东郡太守曹操的脑海里全是问号。
当他发现紧邻东郡的济南郡忽然改弦易帜,成了“袁射”的地盘,而威震四州的公孙瓒处境不妙的时候,就感觉非常头疼。
靠山山塌,靠人人倒。
哪怕公孙瓒抵挡一阵子再败,曹操都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无力感。
公孙瓒坍塌的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从横跨四州到苟延残喘,公孙瓒只用了短短一年半。
对于“袁射”瞬间天胡的局面,曹操表面上很平静,没有惊讶、没有喜怒,甚至,还有一种水到渠成、理所当然的感觉。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袁射”去河内,恰逢河内太守朱儁离任,腾出来一个最肥沃的郡;去冀州,恰逢袁绍被刺身死、韩馥让贤,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大半个冀州。
“袁射”刚对冀州东三郡垂涎欲滴,恰好公孙瓒又和刘虞莫名其妙的打了起来,无暇顾及冀州。
这家伙轻而易举就占据了冀州全境,并借助义父袁隗的巨大影响力,迅速的控制了冀州。
更别说其扫清了并州三胡,彻底排除后方隐患,同时还拥有了并州大半。
以至于,当曹操听到单经率三万兵马和济南国投靠“袁射”的消息时。
整个人都麻了。
这个人莫非上天派来的娇子?
否则为何每一步都能那么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获取最大利益!
想他曹操,文韬武略拔尖、自视甚高,可在东郡咬牙勒着裤腰带积攒了一年半,才堪堪积攒了一万人马。
偏偏周围又是群狼环伺,黄巾肆虐的局面,想要发育却困难重重。
凭什么,那家伙就可以占据天下最大最肥沃的河北之地!
说不气馁是假的,但曹操很好隐藏了这一丝负面情绪。
他想起当日兵败董卓,路过河内时,曾视“袁射”为庸才的一幕,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
甚至,回忆起当初袁射那神秘莫测的微笑,都觉得其中大有深意,很可能在反讽他是“蠢才”。
这种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一笑而过,觉得人谁无过、百密一疏,只是看走了眼而已。
可放在曹操身上,却令他不寒而栗,生出一种“此人工于心计,智谋胜我十倍”的感觉。
这家伙隐藏得太深了。
曹操觉得,自己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站到“袁射”的对立面,因为他实在没有信心,斗得过这个实力强大到不能直视、心机深不可测的人。
话说当初,咋就没看出来这个人如此厉害呢,莫非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的缘故?
东郡太守府里,曹操重重的叹了口气,既为自己渺茫的前景而叹、也为“既有操为何有射”而叹。
………
万里黄河水,滚滚东去,将中原的纷乱与河北的祥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黄河之南是离乱的地狱,黄巾肆虐、军阀混战、战争无处不在、杀戮随时都会上演。
黄河之北,除了幽州还在烽火连天,并州、冀州这一片方圆千里之地,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画面。
这令人向往的景象,散发出了强大的吸引力,令那些饱受中原战乱威胁的百姓,纷纷背井离乡、跨过黄河到冀州求生。
邺城大街上,人流如织,客商如蚁,叫卖声此起彼伏。
穿着便装游街的程远志忽然发现,邺城人口很明显的多了起来,正要询问身后众谋士,却见田丰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冒了出来,拱手进言道:
“主公,不止是邺城,冀州十二郡与河内也都新增了许多人口,多则十数万,少则几千。”
“今时今日,我冀州人口应该已超过了七百万。”
一旁的审配点了点头,证实田丰的猜测不假。
沮授接过话头,“主公,不止是中原人口蜂拥而来,幽州之战持续三个多月,许多百姓也纷纷南下,不过他们都面临着没有地,没有房子,无处落脚的窘境。”
审配再次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话都被两个同事给抢着说完了。
程远志微微叹口气。
这些投奔冀州来的百姓,只有极少数是能够购置产业的富户,其余大多数百姓,除了给世家为奴为仆,成为佃户,别无选择。
他对比暂时无能为力。
在这个粮本位的时代,土地是所有豪门大族的命根子,根本动不得。
动则必有祸患。
均田制只是乌托邦式的幻想,根本没有实行的环境,王莽前车之鉴,并没有过去多久。
一个成熟健康的社会,必定是阶梯式、金字塔式的,财富掌握在最顶端少数人手里,自上而下形成一个庞大的阶梯。
最底下充做地基的。一定是数量众多的普通人。
他们会羡慕的望着阶梯顶端的人,努力往上爬,来实现人生的意义、奋斗的意义。
而不是平铺式的,平等式的。
如果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跟其他人同样的待遇,那就会令所有人丧失奋斗的动力。
一旦所有人都放弃了奋斗和努力,社会体系就会瞬间崩塌。
整个国家、民族,就会陷入巨大的灾难。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稍微限制一下世家豪族的规模。
思虑间,回转州牧府,程远志顿住身形,不回头沉声问道:“诸位,我如今应该怎么做呢?”
“主公!”
田丰拱手道:“以我之见,当务之急并非处理这些琐碎小事,而是派兵入幽州,助刘虞消灭公孙瓒。否则刘虞必败,公孙瓒全据幽州,对我冀州有害无益!”
“这个……师出无名啊。”
程远志神色犹疑。
而且,师出无名只是其一。其二是刘虞在大汉拥有无以伦比的名望,若助他灭掉公孙瓒,刘虞怎么安排?幽州怎么安排?
原本,公孙瓒击败并处死刘虞之后,瞬间失去了幽州所有百姓的信任,最后被袁绍联合了刘虞儿子刘和及旧部兵马,及乌桓、鲜卑等诸多势力,才逼入绝境。
若是此时出兵帮刘虞取胜,那刘虞就不好处理了。
杀则会背上害贤之名,若不杀,就无法掌控幽州。
身为皇亲,刘虞是绝不会让出幽州的。
田丰是谋士,可以不考虑这些,程远志身为主公却不得不考虑。
“公与如何看?”
思虑半晌,难以决断,程远志目光看向沮授。
期望后者能和田丰杠一杠,让他清净一会。
他被田丰怼怕了,现在只要看见田丰一开口,心里就有阴影。
没想到,沮授和田丰对望了一眼,居然说道:“主公,田丰说的对啊。”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刘虞决非公孙瓒对手,再等下去,幽州危矣!”
看得出,沮授还在为从青州撤兵一事耿耿于怀。
卧槽!我是让你来分摊压力的,不是让你和田丰联手怼我的……程远志没好气的瞪了沮授一眼,略作沉吟,说道:
“两位之言都有道理,且容我三思!”
言下之意,你们说得对,可我不听!
略略略……
田丰当即急了,神色激动说道:“主公,失此良机,大势去矣!”
“不可!”
程远志缓缓坐于主位,摇头说道:
“我只是冀州牧,前番派你两人去援刘虞,已是出格之举,今日,我以何缘由再率大军前去?”
“况且,董卓未亡,朝廷尚在,就行此霸者之举,不妥,不妥!”
“岂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堤高于岸浪必毁?”
“我意已决,不必再言!”
“主公!”田丰直脾气上来,猛一甩袖子,瞪大眼睛道:
“观今日幽州战局,刘虞断难抵挡公孙瓒,不出意料,其三个月内必亡!”
“若等公孙瓒吞并幽燕之地,迅速坐大,到时候,以赞军之勇,幽燕骑兵之锐,冀州休矣!主公危矣!”
“放肆!”程远志腾一下站起来,怒目而视道。
“你张口冀州危矣、闭口冀州休矣,公孙瓒果真有那么厉害,怎与我冀州三战皆败?”
“退下,不得再言!”
此时此刻,即使程远志再好的脾气,也有些扛不住田丰一次又一次的顶嘴。
好家伙,你属驴的?这么倔!
闻言,田丰并没有退下,神色仍是很激动,胡须一翘一翘的,看样子还要再杠一下。
程远志连忙一摆手,不给他说话机会,
“念在你屡献良策之功,且免除你今日无理犯上之过,先罚你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自即日起,你到长子城当县令去吧。”
“还不退下!”
两个膀大腰圆的卫士奔过来,分列左右,虎视眈眈盯着田丰。
“田先生,请吧!”
他俩已经打算好了,只要田丰敢再放狠话顶撞主公,他俩就直接把田丰给叉下去。
在审配等人的劝慰下,田丰终是冷静了下来,
长子城是县,也是上党郡治所。
从冀州别驾变成县令,毫无疑问是降职了。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他田丰打交道的人,从冀州名流,各地刺史州牧、就变成了下里巴人和普通百姓。
每天都要面对牛羊马驴拉屎在街道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想到这,田丰就决定破罐子破摔,把刚才憋回去的话给吐出来。
他长身拱手道:“主公,请听我最后一言。”
程远志盯着田丰看了好一会,才颌首道:“你说。”
看在你被我发配到并州,短时间回不来的份上,就再听听你要说什么……
“这天赐一统河北之机,主公今日不取,他日必遭其累,主公,糊涂呀!”
“快快快,叉出去!”程远志真受不了啦,连连摆手。
“主公,糊涂呀!”
在被架下去的途中,田丰仍旧喊个不停。
少顷,堂上终于安静下来。
程远志被气得血压有点高,左右巡视一眼,抓起一支毛笔,朝廊柱上“唰唰唰”写下几个大字。
“田丰匹夫,永不录用!”
然后......他很凶的看向沮授,许攸,心下暗道:
谁敢再跳出来顶我一个试试,看我不把他贬成马夫!
沮授低下头,没吭声。
许攸缩了缩脖子,望向一旁。
算你们识相!程远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
内院,蔡琰房里。
程远志气呼呼走进来,一屁股坐在榻上。
蔡琰扭着腰肢挪步过来,替他除去外衫,柔声细语道:“夫君为何闷闷不乐?”
看着初为人妇,艳如桃花的蔡琰,程远志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玛德,我去问计于田丰,他反过来顶我的嘴,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蔡琰憋住笑,柔声劝慰道:“夫君贵为一洲之主,当有大雅量,何必与一下属计较……”
程远志一听这话就恼了。
“他田丰那么顶撞我,反而怪我咯?”
“好你个琰儿,身为我的贤内助,不帮我说话也就算了,居然也来顶我……”
“你到底是站那边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你!”
不等蔡琰把话说完,程远志就将她掀翻到床榻里边去了……
尖叫声瞬间就响了起来。
期间,有人娇声苦苦哀求。
程远志愣是狠下心,花费了一柱香时间,把一通教育做完整。
才一脸舒坦的起身离开。
房里,蔡琰委屈的缩在角落里,双臂抱着膝盖,嘤嘤嘤的啜泣着。
埋在头发下的俏脸上……
满是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