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年四月(205年),程远志安抚过徐庶,亲自提兵,浩浩荡荡杀奔江南,去战周瑜。
另一边。
失了军师的刘备兴致勃勃地安排好礼物,正要往襄阳隆中去拜请诸葛亮,忽有人报道:
“门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带,仙风道骨,特来求见。”
刘备讶然道:“此人莫非就是孔明?快快有情!慢着,我亲自去请!”
遂满心期待整衣出迎。
出的门来,定睛一看,见来者是司马徽。刘备大喜,请其入后堂高坐,拱手道:
“备自别仙颜,因军务繁忙,有失拜访。今得尊驾光降,大慰平素仰慕之情。”
这一通话说下来,直听得司马徽老怀大慰,抚须含笑道:
“老夫听闻徐元直在此,特来一会。”
刘备叹道:“近因其母被袁射所囚,遣人驰书,唤回许昌去了。”
司马徽讶然道:“我素闻徐母性情高贤刚烈,虽被囚,却必不肯驰书召其子;此书必然有诈!元直若不去,其母尚生;今已去,其母必死!”
刘备惊问道:“这是为何?”
司马徽道:“徐母高义,必羞见其子,此时恐已无生机!”
刘备不欲多谈此事,转而说道:“元直临行前,回马推荐隆中诸葛亮,敢问先生,其人如何?”
司马徽笑道:“元直要去,自去便是,何故又惹别人出来呕心沥血?”
刘备问道:“先生何出此言?”
司马徽笑道:“孔明与颍川石广元、汝南孟公威与徐元直等三人为密友。此三人各自精通一样,唯孔明兼而有之,更通大略。高卧隆中时,常抱膝长吟,而对三人道:‘公等若出仕,可至刺史、郡守。’”
“众人问孔明志向,孔明只笑不答。每常自比管仲、乐毅,其才不可量也。”
刘备闻言,已对诸葛亮心驰神往,叹道:“颍川之地,俊才何其如此之多!”
司马徽笑道:“昔日有群星聚于颍地而分,前人殷馗善观天文,解曰:星落之地,必多贤士。”
其时关羽在侧,说道:“某常读春秋,也知管仲、乐毅乃春秋、战国名人,功盖寰宇。孔明自比此二人,是不是太过了?”
司马徽笑道:“不过,不过!以我观之,不但可比此二人,还能与另二人相比。”
这话刘备等人都听过。
关羽遂说道:“先生所说二人,莫非是兴周八百年之姜尚、开汉四百年之张良?”
司马徽讶然道:“你如何知之?不想你一武夫,竟然也有此等见识。”
说罢,看向刘备,“既如此,那老夫就告辞了。”
这话转折的有些突然,众人惊愕间,司马徽已经告辞下阶行去,端的是来去自如,坐行洒脱。
刘备伸手欲留,却见司马徽出门后,仰天大笑道:“卧龙虽得其主,不得其时,惜哉!”
言罢,飘然而去。
刘备叹道:“真隐居贤士也!”
这一整场对话,刘备听得一知半解,关羽听得七分迷糊。
张飞完全没听懂一句,心下暗暗恼火这些文人酸儒说话故弄玄虚,一点儿都不痛快!
心下不懂,却也不好向刘备问“这老先生说的甚”,只能暗暗憋在心里,好不难过。
翌日,刘备领关、张及仆从数人,策马来到隆中,遥望山畔清幽,田园丰茂,有农夫于田间荷锄勤耕,其中有一人,声音格外嘹亮地唱道:
“苍天如圆盖,陆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来争荣辱。”
“荣者自安安,辱者定碌碌。南阳有隐士,高眠卧不足!”
刘备闻歌有感,勒马唤农夫问道:“此歌何人所作?”
农夫将锄头扛在肩上,答道:“此歌乃卧龙先生所作。”
刘备又问:“卧龙先生住何处?”
农夫笑道:“此山之南,粼溪之北,有一高冈,名曰卧龙冈。冈前疏林内茅庐中,即诸葛先生高卧之地。”
刘备谢过农夫,策马前行。行不数里,果见一幽静清雅之地。
刘备来到庄前,下马轻叩木门。
少顷,一小童推开门,探头问道:“你是何人?何故来此?”
刘备拱手道:“汉左将军、宜城亭侯,豫州牧、皇叔刘备,特来拜见诸葛先生。”
童子苦着脸道:“我记不得许多名字。”
刘备道:“你只说刘备来访。”
童子没有动,倚门说道:“先生已于今早外出。”
“去往何处?”
“先生没讲,踪迹不定,不知去往何处。”
“几时归来?”
“先生没讲,归期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
闻言,刘备惆怅不已。
张飞在一旁道:“既不在家,我等自归去罢了。”
刘备见天色尚早,摆手道:“且等等看。”
关羽劝道:“大哥,不如且归,后再使人来探听。”
刘备嘱付童子:“如果先生回来,可言刘备拜访。”
见童子应下,刘备遂上马离去。
行出数里,勒马回望隆中,见此地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地不广而平,林不大而盛;又见猿鹤相睦,松篁交翠。
当真是一处世外清幽之地。
正感叹间,忽见当路行来一人,容轩貌昂,丰姿俊爽,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气质非同寻常。
刘备对关羽、张飞道:“此人必是卧龙先生!”
说罢,急下马向前施礼:“先生莫非就是卧龙?”
那人打量了刘关张三兄弟一眼,反问道:“将军是谁?”
这个年代的文人就是如此,说话喜欢拐弯抹角。
刘备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耐心回道:“我乃刘备。”
那先生也回道:“我非孔明,乃孔明之友汝南孟公威。”
刘备拱手道:“久闻大名,幸得相遇,还望稍停片刻,请教一言。”
二人对坐于林间石上,关、张侍立在侧。
孟建问道:“将军何故要见孔明?”
刘备答道:“方今天下大乱,四方云扰,欲见孔明,求教安邦定国之策。”
孟建笑道:“公以定乱为主,虽是仁心,却不合时宜。”
“自古以来,治乱无常。自高祖斩蛇起义诛暴秦,是由乱而入治,平世二百年;太平日久,王莽篡逆、绿林横起,又由治而入乱;光武中兴,重复祖业,复由乱而入治;至今二百年,民安已久,故干戈又复四起:此正由治入乱之时,断非骤然能够平定的。”
“将军欲使孔明斡旋天地,补缀乾坤,恐徒费心力,不易为之。岂不闻顺天者逸,逆天者劳;天数之所在,理不得而夺之;命之所在,人不得而强之?”
刘备虚心拱手道:“先生所言,诚为高见。但备身为汉胄,合当匡扶汉室,怎可惧天命而不为?”
孟建摆手笑道:“山野村夫,不足与阁下论天下事,适才承问,故妄言一二。”
刘备亦摆手示意无妨,转而问道:“蒙先生见教,但不知孔明往何处去了?”
孟建道:“我也是来寻他的,不知他去何处了。”
刘备直视孟建道:“备想请先生同至敝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孟建摇头笑道:“我生性闲散惯了,无意功名,容他日再见!”
言罢,长揖告辞而去。
三人亦上马续行。
张飞抱怨道:“白跑一趟,孔明没访着,却遇此腐儒,闲谈许久,真是晦气!”
刘备叹道:“三弟不可小觑此人,此人颇有见识,此言亦是隐者之言。”
一整天下来,张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怒道:
“隐隐隐,大哥你是知道俺的,若是让俺来请,统统一根绳子绑了去,管叫他什么卧龙、凤雏,全部老老实实!”
闻言,刘备与关羽对望一眼,忍俊不禁。
关羽戏谑道:“三弟,这可不是娶婆娘,用绑的不行。”
张飞脖子一梗,“怎么不行!绑来后若不听话,鞭子抽几十顿便好了!”
好家伙,抽几十顿?
刘备哑然失笑,权当张飞在胡说,自策马前行而去。
关羽紧随其后。
把张飞远远拉在后面。
张飞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快马一鞭,追着喊道:
“大哥,等等俺,俺不绑了还不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