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村几里地外，一处破落的农房……

黑夜里，一个瘦瘦高高，像个猴儿似的男人推门进来。

“真是好运气，这回赚了……”瘦高的男人进了屋，又顺手把门摔上了。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屋里，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回答道。

“胖子，你先弄些火，怪冷的。”瘦高男人一面说道，一面将背后的麻袋解了下来。

瘦高的男人就地一坐，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冷了的炊饼。

胖子接过一张饼，囫囵往嘴里一塞，忽忙生了火，就去解瘦子带来的麻袋。

“唔??是两个女娃儿。”胖子嘴里咀嚼不停，口齿不清地说道。

胖子将麻袋粗暴一扯，一收。两个女娃便从袋子中滚落出来。

钱金金和水儿本在麻袋中捂得晕过去，只是胖子动作太过粗暴，二人吃痛，便疼醒过来。

二人转醒，又冷又怕，不由得哭了起来。

“安静些，仔细你们的皮！”胖子不耐烦地骂道。

说着就是一脚踹过来，两个小孩子滚出了好几步远。心里实在恐惧，哭声也害怕的止住了。

“行了，赶快吃些，这地方不能久待了。”

胖子不解：“今晚就走？这么急吗？”

“我瞧镇子上来了些官爷，趁早走，免得生事！”

“好！”胖子起身，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旁，踹了什么东西一脚。

“哎哟！”

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痛呼一声，赶忙起身：

“哎哟，胖爷，您尽管吩咐，您尽管吩咐！”男孩脏兮兮的小脸隐隐约约倒是能看出些清秀。只是一脸谄媚、语气逢迎倒是破坏了几分本来的好皮相

“别跟胖爷我耍花腔！快去干活！”胖爷虽然仍是训斥着，脸上却少了几分怒意。

“都起来了！”男孩一声吆喝。

顺着男孩的目光，在屋子阴影处，竟有十来个小孩子，瑟缩在稻草里，互相拥着睡着了。

“起来！都给我起来了！”男孩看见没有叫醒各人，便提高了音量，高声叫嚷着。

十来个小孩子，男孩女孩各占一半，便迷迷糊糊醒了。

“麻利点！不然打断你们的腿！”胖子吼道。

孩子们不敢怠慢，麻利的起来了。十来个孩子像是蒜辫一般，被依次用粗麻绳捆了手，防止逃跑。

男孩拿了绳子，将水儿二人绑了，仍拴在了绳子上。

钱金金在村里素来刁蛮惯了，嘴里骂骂咧咧，净是些不干不净的话。男孩可不像永村人那般好脾气，一个巴掌扇过来。男孩往日帮家里做些粗活，力道之大，钱金金一个不稳便跌到一旁。顺带着将水儿也绊倒了。

“呸！以为自己是什么富家小姐！”一口啐到钱金金脚边。“再折腾，小心打断腿，扔到后山喂狼去！”

金金被吓得不知所措，身体一下没了劲儿。水儿虽也害怕，还是强撑着扶金金站了起来。小小的人儿虽自己也怕的紧，却仍然轻抚着金金的背部。

恐惧都小丫头握着水儿的手，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了她身上。金金实在是恐惧，手上的力道没收住。不一会儿，水儿的手都被掐出了几道白指印，但即便吃痛，她仍然紧紧回握着。

其他孩子像是早已麻木了一般，只是听着小男孩的摆布，乖乖地站好，随众人出发。

烤了烤火，男孩不舍地将火灭了。这两个人贩子为了避开麻烦，往往选在夜间赶路。夜间露重，又湿又冷，这难得的温暖也要消失不见了。

男孩叹了口气，听见胖男人叫他，慌忙应了，赶去听候差遣。

几日后……

“马上到澹州青城地界了，我们这一趟还算值。”瘦高男人说道。

澹州富庶，又出了不少文人墨客，其中以青城为最。

“大哥，我打探了一下消息，这里城东的窦家，想要两个半大的丫头。”

“那你挑两个送去吧，记得别漏了马脚。”

胖子随手将水娘和金金拉过来，结了绑，叫了小男孩来：

“哎！你随我一道去。”

“知道了胖爷！”

一行四人便扮作投奔亲戚的模样，倒也没有受到守卫盘查。

胖子行至小巷，扣响了一扇门。

窦家娘子打开后门出来迎接，挑剔了一番，杀了价，倒也爽快付了账。

银钱从窦娘子的荷包里出来，又变到胖子手上。几个呼吸间，两个小姑娘就归了别人了。收了钱，胖子带着男孩走了。

窦娘子拿出两张黄纸，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水儿跟芸娘学过些文字，只扫了一眼，便知这是死契了。这死契一旦成立，命便归了主家摆布。若是逃跑，官府一旦抓住，便是男作苦力、女做军妓的下场。

让两个姑娘按了手印，又把黄纸收到怀里。“好了，赶明儿过了官府，你们就归我窦家了，对了，你们可起了名字？”

二人面面相窥，小心翼翼回答。钱金金已经不复往日的跋扈了，耸着肩不敢说话。

水儿壮了壮胆，回答道：“我叫林水儿，她是钱金金。”

“哦？钱金金？倒是个喜气名字。”窦娘子经营成衣坊，听到这名字很是高兴。

“对了，你们也看到这院里的东西了，我家是这最有名的布庄。”窦娘子颇有些得意之色。

院子里码着不少稀罕布料，素纱、素罗、花罗、织成、软烟罗……都是些二人没见过的稀罕物什。

除开稀罕布匹，院里还码放了不少成衣。看来窦家除了贩卖布匹，还接了不少制衣的活。

“我身边缺个使唤丫头，帮忙干些杂活。只是店里活计忙，又需要帮忙做些绣活。你们一会来我屋里学些绣工，我看看你们天赋。”

两个小孩子虽摆脱了人牙子，可毕竟年岁尚小，此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窦家娘子说完，看两个小姑娘脸上身上脏兮兮的，便领二人去院中井旁打了些水。

待两人囫囵洗了把脸，窦家娘字拿了两块帕子，給二人擦了脸。

二人脸上倒是白净了，只是一路奔波，衣服实在不成个样子。

“倒也是可怜。”窦娘子说着，转身进屋拿了两套粗布成衣，出来了。

“本来打算明早送去铺子里的，喏，正合适你们的身量。”说着将衣服递了过来。

水娘和金金道了谢，接过衣服。窦娘子带二人去了西边的一间小屋。分了床铺给二人，又带回自己屋子里学了些绣花功夫，窦娘子说道：

“明日一早，起来梳洗了，记得打些洗脸水送到我房里。之前管家的只有尤婆子一人，等她回来了，我让她安排你们干活。”

二人且在这安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