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贵的话像在火焰上浇了一盆水,呲啦一声激活了所有人的舌头。
“厂长?姜舒梅?”
“没搞错吧,她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成事吗?”
“会做肥皂就会管厂?李村长,咱村没这样的规矩。”
各色目光集中在姜舒梅身上,仿佛一个个探照灯。
谁都看不出来这个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做厂长的本事,或许只有像谢永康这种老成持重的人才符合他们的想象。
这下没人再关心李晓秀婆家和娘家的糊涂官司,只想着姜舒梅怎么可能当厂长?
建厂这事多少人来回打探消息,可李大贵一家人的嘴巴就像合紧的蚌壳,撬也撬不开。
这下自己打开了,却炸了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雷。
周翠兰这下是真的怀疑了,“李大贵,你和姜舒梅到底啥关系?”
不少人撇嘴,想到了姜舒梅“破鞋”的身份。
李大贵顿时被气笑了,“行,今儿人也不少,我就把话挑明了说,为啥姜舒梅能当这个厂长。”
“是啊,为啥呢?”
“村长,今儿咱还非得要个说法不可。”
李大贵冷哼,“就凭姜舒梅已经和巴安村的木材厂和县城曙光机械厂都谈好了生意,人家签了字,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是和姜舒梅做的买卖,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谁要是有这个本事,这厂长你也能当!”
是了,两份意向书最大的目的就在于此。
上面清楚地写下了姜舒梅的名字,这在李大贵看来便是认定了姜舒梅当厂长。
众人瞠目结舌,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何正忍不住感慨。
“我说你这丫头最近怎么总往外面跑……”
这话更是给李大贵的说法增添了不少可信度。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成了惊疑,谁能想到一个十六岁的丫头竟然能有这份本事。
手里有技术是一方面,竟然还能用个人名义把销路找好。
她不管厂子,又有谁能做成她的事?
一时间没人再敢质疑,谁让李大贵用你行你上的说辞堵他们的嘴。
改革开放没多久,在不少人心中做买卖可是吓人的事,谁能像姜舒梅一样赤手空拳就把路子打通。
他们都没这份见识,可偏偏姜舒梅有。
周翠兰嘴唇哆嗦着,和姜长河对视一眼。
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悔意。
要是早知道这丫头有这份本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正如姜舒梅所说,她现在就算带着李晓秀过日子也不再需要谁帮衬或者庇护。
村里哪有不想当进厂的,在厂里干活不用风吹日晒,可比在地里头刨食强多了。
现在名额捏在姜舒梅手里,以后只有别人讨好她的份,她还需要怕谁?
李老太脑筋不清楚,没有周翠兰想的深远,乍然听到这消息后眼神带了浓浓的贪婪。
伸手就要拽姜舒梅的手腕。
“你是我外孙女,跟我回家。”
啪一声,老太太手背被打得泛了红。
还不等李老太和李石强发飙,姜舒梅把碰到她的那只手在身上擦了擦,眯起了眼。
“对,我还没和你们算账。”女孩扭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齐月,“婶子,我娘好端端在家被打成这样,他们敢这么欺负我娘,是不是觉着我一个女孩好欺负?”
齐月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几个哥哥又都被她紧赶慢赶地叫来,自然不是为了当摆设的。
“别怕,婶子给你撑腰!”
齐月发了话,四个哥哥如狼似虎地朝李石强扑去。
这没卵蛋的玩意把嫁出去的妹子打成这样,根本不能算个男人。
李石强身材矮小,齐家几兄弟又都人高马大,顷刻间便把他打翻在地,毫无还手之力。
这几个人都是拿过姜舒梅肥皂的,帮起忙来自然十分卖力,也算间接还人情。
李石强被打得嗷嗷直叫,只觉肋骨都要断了,身上不知道被踹了多少脚,疼得恨不得昏死过去。
姜舒梅抱着李晓秀哭,“娘,是我回来晚了,让你被打得全身没一块好地方,是我错了。”
围观的人中刚还有觉得齐家几兄弟群殴李石强太不讲武德,被姜舒梅这样一哭又觉得活该。
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惦记着寡妇妹子的东西,强抢也就罢了,还把人打得几乎昏迷过去。
这种畜生玩意,同情他干嘛?
李老太急得跳脚,“别打了,我儿身子骨弱,你们别打了。”
“我娘身体更弱,没出嫁前更娘家当牛,出嫁后给婆家作马,有人心疼过吗?女人就不是人了?就活该就欺负,恨不得套个笼头拉着犁耙当畜生使唤?”
这话让不少婶子媳妇双眼通红,再看向那几人也带了恨意,显然联想到了自己。
这年头寡妇不好当。
要是没本事,婆家娘家都嫌弃,要是有本事又得两头受压榨。
姜长河和周翠兰被看得脸上火烧火燎,灰溜溜地离开了。
他们哪能想到姜舒梅现在有本事不说,言语也厉害的不得了,再留下来也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
李大贵毕竟是村长,低低劝了两句。
“算了,别真打出事来。”
齐月这才让哥哥们停手,“李石强你记住,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以后你要再敢找李晓秀的麻烦,我让我兄弟打断你的腿。”
李石强被打得尿失禁了,裤裆一片腥臊,肋骨也一阵阵地抽疼。
可他却半点不敢说什么,好不容易爬起来,也顾不得李老太,自个踉跄着跑远了。
这下姜舒梅倒有点理解为什么村里人喜欢拼命生男孩了,的确也是环境使然。
越是小地方,生的儿子多腰杆子也越硬气。
像齐家这种有四个精壮男人的,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李石强恐怕连丁点报复的念头都不敢有。
以后遇着还得灰溜溜地躲远。
姜舒梅相信对方在知道自己是齐月罩着的以后,是绝不敢再来触霉头的。
姜舒梅看李晓秀也慢慢缓过来了,把她小心翼翼地搀扶到里屋休息。
等再出屋时,姜舒梅把今天买的肉也一并带出来。
“齐婶子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着撑腰,娘这顿打我是讨不回来的。”
相信众目睽睽下李石强是不敢再动手,可也只能这样了,这就是在农村家里没男人的坏处。
少一个能出头的人。
毕竟这年代法治之光还没照到村里,说话声音大小都得看谁的拳头更硬。
齐月对姜舒梅很关切,她就喜欢这样自立自强又有本事的姑娘。
“不碍事的,我就看不惯那种打女人的怂包,肉你也不用给我,我又不是为了这些东西帮忙的。”
齐月亲热地揽住姜舒梅的肩膀,“这样,你要是不嫌弃就认我当干娘,我早就想有个你这样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