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些棘手。
按理,华岳宫的事情与九室岩没有关系,只是人已经求到希夷先生这里,不可避免要过问一番:“我记得华岳宫弟子众多,有上百人,就算王宗仁带了人到梁国,也不可能带很多,华岳宫不至于如此惨吧。”
“一千人,普王带了一千人。”
一千人进了梁国,梁帝不可能没有消息,只怕这华岳宫的确是惹到了梁帝,梁帝这是坐山观虎斗。
虽然,对于华岳宫的遭遇希夷先生深表同情,但还是拒绝了白云子:“我九室岩势单力薄,实在管不了这桩事,我还是劝华岳宫把那株千叶白莲献梁帝,寻求庇护。”
一听说希夷先生管不了,白云子顿时眼眶泛红:“先生,如今这个世道,我真的不知道能寻谁帮忙了,梁帝一向十分看重您,不管如何,还是希望您能去一趟华山。”
梁帝的确很看重希夷先生,但那是先帝,如今的新帝倒不见得,希夷先生有自知之明,站起身:“白云子请回吧,此事我的确无能为力。”
“先生,求求你了!”白云子身子一滑,直接跪在了地上。
虽然隔着门,无尘还是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她与高从诩在院子门口说话。
“我看天色不早了,大兄还是先回襄城吧。”
高从诩刚来襄城,公务繁忙,见此处的确没有其他事,就点了点头,笑着说:“小五,你今日真厉害,之前听司空将军说是你斩了袁象先的人头,我还以为有些夸大其辞,今日看来,果真是有真本事呢。”
被高从诩夸奖,无尘面上也十分高兴:“自然,我跟着先生可是很用功的呢。”
“行,那我就放心了,往后我与尚将军就待在襄城了,待公务理顺之后尚将军肯定会来找你的,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给我送信。”高从诩再三嘱咐。
“恩,我知道了,待空闲时,我肯定去襄城看你。”
“好。”
兄妹两又说了一会话,高从诩就领兵离开了,襄州被倪可福折腾得乱七八糟,他要好好收拾烂摊子。
屋里的希夷先生被白云子纠缠得实在有些不耐烦:“如今道家修行,都是自成一派,我九室岩对谁都没有这个责任。”
被希夷先生拒绝,白云子伤心不已,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那我就只能听先生的,回去就让真人把千叶白莲献出去,这样才能逃过一劫。”
希夷先生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白云子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真人让我把这块玉佩还给先生,愿先生一生顺遂。”
看这那块玉佩,玉质并不好,做工也不精湛,但就是因为这块玉一下子就把希夷先生拉到了几十年前。
当时九室岩还不曾收徒,希夷先生四处问道,也曾去过华山,在那里遇到华阳真人,两人一见如故,连着一两年都坐而论道,竟然越辩越明。
闲时就逛一逛华山的美景,饮酒赏雪,彼时,东阳真人还不是华岳宫的主事,两人俱是意气风发。
那时在山道上看见有老人在卖玉佩,希夷先生和东阳真人一人买了一块,然后送给彼此,美玉赠君子。
虽然后来希夷先生离开华山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见,但看见这块玉时,往日的那些时光瞬间涌入心头。
还是不能见死不救啊。
希夷先生没有拿那块玉,轻叹一般地说:“先把玉收起来,待你养两日伤,我们就出发吧。”
白云子大喜:“先生,您真愿意救华岳宫?”
希夷先生点了点头,直接出了屋子,找到屋外的无尘:“今日,你随我上山。”
“好!”虽说山下有了房屋,无尘每日还是要爬山的,有时候也从山上带些东西下来。
先生倒是每日都还是在山上歇息。
先生让自己山上,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陶潜见先生和无尘要山上,忙追了出来:“该用午膳了。”
希夷先生说了一句“不用了”,就领着无尘上山了。
虽然无尘一直紧跟着先生的脚步,但是还是落后先生一大截。
“先生,有事吗?”上了九室岩,无尘问希夷先生。
“此去华岳宫只怕凶多吉少。”希夷先生点了灯,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赫然躺着几本经书:“这三本经书本来想等着你功法精进些再给你。”
“还有,尧山柴家,柴家公子叫柴守礼,小姐叫柴知礼。”希夷先生在一张白纸上写上名字,小心地和经书放在一起:“如果我回不来,以后有机会,去尧山看一眼。他们,是你柴师兄的遗孤。”
先生这个样子是无尘从来没有见过的,她没有接那个盒子,皱着眉毛:“既然有凶险,先生不去就行了。”
希夷先生却一声苦笑:“当初我修炼功法,走火入魔,是东阳真人用了半身修为才把我救回来,所以后来我们才互赠了玉佩。”
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即使知道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去。
“那我与先生一起去。”
希夷先生摇头:“在你没有得道之前,不可离开荆南,否则没有荆南的庇护,外面到处有人要抓你。”
无尘被抓住了,就会被人用来要挟高季昌。
“先生,要不直接让我父兄派兵去华岳宫?”无尘还是担心希夷先生。
“荆南如今和梁朝廷关系紧张,贸然派兵去梁国的地盘,只怕又生事端,你放心,王宗仁要活命就不会伤我。”希夷先生把那个盒子推到无尘的面前:“即使我不在,你也要认真修炼,不可荒废。”
被希夷先生这一番叮嘱,无尘心中发慌:“要不华岳宫的事情先生还是不要管了。”
希夷先生上前摸了摸无尘的头发:“这世道,因果轮回,欠的,就该还。”
山中已经入春,绿树成荫,百花齐放,无尘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热闹的春色,阳光从窗口照进来,落在先生的肩头,尘埃在光中跳跃。
在以后漫长的时光中,这一幕都无法从无尘脑中挥散,她总在想,为何他们留给自己的永远都是背影,如果,如果自己以命相挟,先生是不是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