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灵山上的桃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桃子成熟的时候,青耕和白鷮络绎不绝,六界之中收到仙桃的魔仙兽,数不胜数。
黎明时分,朱厌站在灵山之巅看着被云雾掩盖的太阳奋力地上升,这些年她呆在灵山上倒也舒坦,这是她万万年间最平静的岁月,勾陈神君和阎王偶尔过来喝茶,日子不咸不淡,却难得一见。
“大人,大人。”青咀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落地之后幻化成人形,气喘吁吁:“大人,不好了,西王母派大鵹去了凡间,要结束这乱世。”
朱厌眼神锐利地看着青咀:“你听谁说的。”
“族里的小青耕去昆仑山找胜遇玩,胜遇听西王母身边的小鵹说的,因为小青耕给她送了仙桃,所以她就跟小青耕说了。”青咀急得脸色煞白,凡间乱世是有定数的,只是如果西王母去下界干预,这定数就说不定了。
事关重大,朱厌转身往茅草屋去,一边走一边说:“桃林就交给你和白鷮了,吾与凫篌要入世。”
青咀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小跑着跟上朱厌:“大人放心去吧,我和白鷮一定看好桃林。”
“恩。”
凫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要跳起来骂西王母:“太过分了,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好了,多说无益,走吧。”朱厌今日竟然穿了一件粉桃色的袍子,衬得面色红润,但是眼睛却冷若寒冰。
凫篌点了点头,然后叮嘱青咀和白鷮:“倘若有人打了上来,你们打不过就跑,去阴间找阎王。”
灵山没有朱厌和白鷮得坐镇那就没有任何防御,青咀使劲地点头,白鷮却一脸傲然:“谁要打上来,我就和他决一死战。”
凫篌一个巴掌拍过去:“莽夫之勇。无论如何,一定要活着。”
这一巴掌拍在白鷮地背上,打得他一个趔趄,但是他却一脸感动:“凫篌大人,虽然你说话刻薄,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是为我好。”
凫篌转过身没有去看他们,冲朱厌说:“朱朱,我们走吧。”
“恩。”
一只黑色的大鸟直冲云霄,那根金色的尾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青咀和白鷮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远,俱是满脸悲色。
桃花开得正欢,不久这一季的仙桃又会长出来,但愿两位大人能早早归来。
九霄云外,凫篌看着九州大地:“朱朱,我们现在去哪里?”
“先去荆南城看看吧。”
公元888年,屡遭兵灾的荆南城迎来了新上任的的节度使成汭,彼时,荆南兵荒之余,止有一十七家,宛若空城。
凫篌在空中盘旋:“这荆南城比我们上次来更显荒凉。”
朱厌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们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降落,还是一黑一白两位双生子。荆南城满地狼藉,黄土飞扬,已经难见房屋,有的也是颤颤巍巍,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凫篌不知朱厌为何还要来荆南,他们现在应该去长安,而不是在荆南浪费时间。
朱厌在荆南城转了一圈之后面露失望。
凫篌问道:“朱朱,你在找什么?”
朱厌摇了摇头:“没什么,先去长安吧。”
“神仙吗?”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一片废墟中传来。
凫篌吓了一跳,一只骨瘦如材的手从废墟中伸出,在空中虚摸了几下:“神仙,我记得你们的声音。”
朱厌和凫篌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妇人从废墟中坐起身,她浑身脏乱,身上的衣裳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了,太瘦了,两侧的颧骨高高拱起,眼眶深陷,那双眼睛,眼睛暗淡无光,原来是一个瞎子。
凫篌心中一惊,问道:“你是?”
“我是大丫,神仙,是你们吗?”那妇人激动不已,她脸色惨白,此刻却因为激动泛起了一丝红晕。
“你还好吗?”朱厌踩着瓦砾走到妇人的面前,按照时间来算,如今的大丫应该双十年华而已,可是面前的妇人却宛若四十岁,那张脸受尽了风霜。
妇人流下了眼泪:“我要死了,你们是来接我的吗?”
“死之前还能遇到你们,是我之幸事。”妇人絮絮叨叨:“我已经活够了,你们带我走吧。”
只是二十年而已,在朱厌他们看来,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可是这凡人却说活够了,这世道到底多让她失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凫篌的心情有些沉重:“我们不是来接你的。”
朱厌没有说话,却突然解下了万色囊,里面唯一一颗珍珠闪闪发光:“吾把你的眼睛还给你。”
妇人忙摇了摇手,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多亏您拿走了我的眼睛,否则看见这人间地狱,我也活不了这么久。”
这世道竟然让人都不愿意看。
听说荆南城兵祸不断,以人为食。
凫篌唏嘘不已,妇人孑然一身,他没有去问她的母亲,结果不言而喻。
“咦,两位大人怎么在此处?”凭空一阵黑烟,突然出现了两个鬼差。
凫篌看向他们:“你们怎么来了?”
其中一个鬼差看了看手上的生死薄:“有个瞎眼妇人的阳寿已到。”
凫篌忙转头去看,见那妇人依旧坐着,脸上还带着笑意,果然,片刻就见魂魄已经离体。
两位鬼差绑了魂魄,冲朱厌和凫篌行礼:“阎王爷让两位大人得空了去玩。”
凫篌勉强地点了点头。
两位鬼差离去了,凫篌却见朱厌还看着那位妇人的尸体,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朱朱,我们该走了。”
“恩,走吧。”
重新飞上了天,荆南城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渐渐就看不见了。
一路上朱厌都沉默不语,凫篌便问道:“朱朱,你还要收集‘万色’吗?”
朱厌冷声道:“当然,不仅要收集,而且要快,谁知道那泼妇要使什么手段。”
“好,长安是都城,好东西肯定多。”凫篌意气风发。
“恩。”
彼时,唐朝已经分崩离析,藩镇割据,新帝即位,励精图治,现在只能先去长安看一看,唯恐那只大鵹已经醒悟,乱世不乱,难不成她朱厌只是出来透个气吗,谁都不要妄想把她重新压在荆山之下,就算是大名鼎鼎的西王母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