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屋里的热闹渐渐有些歇了。
一晚上,桌上的菜色希夷先生都没有动几筷子,可是酒却喝了好几壶。他的皮肤极白,喝了酒之后泛起桃红,让他大放异彩。
他靠在圈椅上,手持酒杯,轻轻地说了一句:“把五小姐请出来吧。”
那声音轻如鸿毛,却重重地落在高府众人心中,李氏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高从诩和高从诲的心也一下子提了起来。
等了一夜就等此刻,可是,说出那句话还是显得异常艰难。
“不许,我不同意,不管是谁都不许带走五小姐。”尚让穿一身皮裘,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希夷先生过府的事情并没有隐瞒,尚让得到消息就跑了过来,他在屋里环视了一圈,看向坐在首座的希夷:“想必这位就是希夷先生了吧。”
希夷先生一副慵懒的模样,笑着点头。
“我是粗人,说话难听先生不要介意。”尚让一双眼通红:“你带走五小姐是不是要吃掉她,世人都说因为你吃人所以才得到成仙。”
尚让语不惊人死不休,厅中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
希夷先生却没有丝毫的动怒,脸上依旧挂着笑意,缓缓地喝了一口酒:“敢问尚将军,吃人的是仙还是魔?”
“谁知道你是仙还是魔?”尚让喊出来。
所有人吓出了一身冷汗,希夷先生却不以为忤:“你不知我是仙是魔,但我却知道府里的五小姐一定是魔。”
“胡说,胡说,五小姐是仙,她救过我,我这条命就是她救的。”
“哦?”希夷微微挑眉:“五小姐芳龄几许想必无需我说,尚将军这话倒要好好斟酌斟酌了。”
“真的,当时我还跟着王将军,福兮,福兮,你来告诉先生,是不是?”尚让突然四处张望。
却寻不到凫篌的身影。
尚让说的一切太过匪夷所思,大家看着他一脸怀疑。
“五小姐是仙人转世,你们相信我,否则我怎么可能留在高府,还把一千士兵归入荆南军?”
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又浮现在众人的眼前,大家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连高季昌也有些犹豫不决。
希夷先生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缓缓起身:“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
“先生,先生......”高季昌想挽留也不知如何挽留,只站在厅中看希夷先生几步就出了门。
“不好了,杀人了,小姐杀人了。”一个仆妇冲了过来,她头发凌乱,身上全是泥土,连脚上的鞋子也掉了一只。
“先生留步。”高季昌大喊一声。
那位仆妇冲过来的时候希夷先生已经止住了脚步。
众人一起往小佛堂疾步而去。
乌云散去,月亮露出头来,小佛堂门口的一幕众人看得真真切切。
一个人躺在地上,身上小小的一团在动,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那个小团子突然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娘亲,我饿,血好热,好喝。”
李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小五浑身上下都是血,刚刚她趴在那个人身上,竟然是在吸脖子那里的血,一边做着惨绝人寰的事情,一边笑得如天山的雪莲一样圣洁,任谁都会心底发寒。
高府众人脸色凝重,就是尚让也无法再替小五说半句话了,眼见为实,这明晃晃的真相太过残忍。
高季昌冲站在一旁的希夷先生拱了拱手:“小女交给先生了,生死不论。”
“好。”
希夷先生一步一步地靠近佛堂的门口,小五本能地往后退,突然大叫:“娘亲,救我,大兄,二哥,救我,我哪里都不去,哪里都不去啊。”
声音凄厉,惊得月光似乎都在发抖。李氏流着泪,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老爷说的对,这府里已经容不下小五了。
希夷先生丝毫不嫌弃小五,就那样伸手一拎就把小五抱了起来:“高大人,后会有期。”
小五被他抱进怀里就没了声响,众人看着希夷先生挥了挥袖子,留下了一片残影,再抬头看去,前方已经没有了身影,只有神仙才能如此来去自如。
......
“凫篌大人,难道我们真的不管朱厌大人了?“青咀透过树枝看向那辆远去的马车。
凫篌眼神深邃,身后的尾翎似乎都失去了光芒:“那个人在,我却是近不了身,想管也管不了。”
“那个人是谁?不就是一个凡人?”
凫篌没有回答它:“你以后就知道了,现在我们先去景山吧,有他在,也无须担心大人了。”
“好吧。”
“对了,先回一趟灵山。”
“凫篌大人,灵山的桃树已经被毁了,还回去做什么?”
“不行,必须回去一趟。”
山中白雪皑皑,灵山之巅被大雪覆盖,已不见半棵桃树,凫篌急匆匆地落地,幻化成人形,用灵力四处寻找。
“大人,你找什么?”
灵力如丝一般钻入了土里,整个灵山之巅几乎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凫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难怪,难怪招出了他。”
乌号不见了。
“谁?”
凫篌垂头丧气如霜打的茄子:“走,去景山让沱给我们煮鱼汤,白鷮呢,好些了没?”
青咀挥动翅膀:“最后一颗仙桃也给白鷮吃了,他好多了,如今羽毛比以往更甚呢,都快得意忘形了。”
“既然如此得意,不如还让他去朱朱那里吧。”凫篌恶趣味地调笑。
“我估计他不敢了。”
两只鸟一边说话,一边飞向景山,这天上人间估计只有山神沱能收留他们了。
“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等回去和白鷮商量一下,我们就还是继续去找大鵹、小鵹和西王母,找到了就送他们上西天。”说起昆仑山的那几只鸟,凫篌现在余怒未消,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还有青鸟!”
“对,一个都不能放过!”
......
马车咿咿呀呀,小五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片漆黑,伸手四挥,突然身上一轻,眼前白光乍亮。
“你醒了?”
小五皱着眉:“笑面虎!”
“既然醒了就去拾柴。”马车停在一个茅草屋面前,茅草屋半边倒塌了,无人居住,已经被荒废了,但荒郊野岭,也算是一个容身之所。
“拾柴?”小五梗着脖子:“我堂堂荆南节度使高季昌的女儿会去拾柴?”
希夷先生只是看着她笑。
小五的心突然发虚:“我,我,我就不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