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回市某工厂宿舍。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嘴里叼烟,坐在宿舍的栏杆上,望着天空发呆。早起的工人拿着洗漱用品来来往往,对栏杆上的男人视若无睹。
许久,忽然有人来搭话:“诶?梁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荣?”梁泽弹了弹烟灰,跳下栏杆,“还有空宿舍吗?”
“你来得正是时候,最近裁员,空了好多宿舍。”
“在哪里?”
“C栋的四五六楼都空了。”
“别告诉宿管。”梁泽塞给他几张钞票。
刘荣看了,乐呵道:“我们什么关系呐,你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梁泽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刘荣想起什么,追上来低声道:“李开信也住在那里。”
“他还没进局子么?”梁泽不爽地扔掉烟头,又点燃一根,“怎么一直赖在这里?宿管不知道?”
“别说宿管了,经理拿他也没办法。工厂里有一半是他的小弟,他一走,全跟着走;要是惹他不爽了,他还带着大家一起闹。”
梁泽呸了一声:“就是个狗皮膏药,老板不管?”
“老板厂子那么多,哪里管得过来哟!出了事还不是找经理问责,所以经理也不敢跟他硬来,只能安抚着。”梁泽试着劝他,“你们之间有过节,还是别打照面。宿舍的条件又不是很好,你还不如去住旅馆。”
“我在这里干了七八年,有感情了,别的地方不想去。”提起李开信,梁泽越想越生气,“之前要不是他,我怎么会误进舒心俱……”
梁泽及时收住口,缓了缓道:“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刘荣听了这话,默默地往后挪了一两步。
梁泽拽住他的手臂,又塞给他几张钞票,嘱咐道:“手机保持畅通,随时支援我。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
刘荣嘿嘿干笑两声,尴尬地答应了。
“李开信住哪间?”
“C栋519房。”
梁泽来到C栋六楼,果然都是空的。踢开几间空房,里面有些没搬走的席子和生活用品,他挑捡了一些能用的揽在一起,来到619号房前——这间房的下面就是李开信的住所。
梁泽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铺开席子躺在上面,盯着天花板发呆。
一年多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匪夷所思。他做梦都没想到,伺候了一年的人居然是个怪物。
崔姐走后不久,舒心俱乐部的管理者就来了,他们彷如死神,不论是商品还是会员,都未能幸免于难。
还好他够机灵,在那些人来之前就删掉自己的所有信息,从早就挖好的密道逃了。
简直太扯淡了。
他到现在都不能消化。
梁泽翻了个身,还是心有余悸。住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就算被发现,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吧?
如此胡思乱想着,他开始昏昏沉沉,眼睛呆倦欲睡。忽然,底下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瓷砖的刺耳声,令他猛然惊醒。
李开信在干什么?
梁泽马上翻身起来,打开手机录像,用绳子吊着从窗户放下去。过了两三分钟,他拉回手机看录像,李开信的房里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她的双手反绑,嘴上封着胶带,神情极为惊慌害怕。
“妈的,这畜生!难怪要住在5楼!”
梁泽飞奔下去,猛锤519号房门。
里面忽然没了动静,连挣扎的哼声都消失了。
梁泽顿时感到不妙,铆足了劲一脚踹开房门,只见那女人被李开信用枕头蒙住头,双脚乱蹬,发不出任何声音。
梁泽当即操起旁边的铁衣杆,狠狠甩了李开信几棍,然后一把扯掉枕头,查看女人的状态。
看清楚她的长相后,梁泽有一刹的心悸。这个女人他认识,是《天选之声》的亚军南栀,在赛时他还给她投过票。不过是在电视上惊鸿一瞥,便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这样耀眼的明星,怎么会在这里?
梁泽瞪着李开信道:“你再敢乱来,我马上报警!”
李开信摸着被打疼的腰,恶狠狠道:“你小子怎么还没死?”
“你放心,我一定死你后头。”梁泽冷笑一声,抱起南栀离开了。
南栀躺在床上干瞪着天花板,一声不吭。也不知是胶带封住了嘴无法说话,还是单纯不想说话。
梁泽剪开南栀手上的绳子,又打来热水,搓了毛巾叠成一个小方块,小心翼翼道:“用热水敷一下胶带,会好撕一点。”
南栀没有任何反应。
“那……我把毛巾放上去了。”他有些紧张,“温度合适吗?”
仍旧没有回答。
敷了几分钟,梁泽拿下毛巾,慢慢扯开胶带。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南栀的声音颤抖着。
梁泽愣了愣。
南栀转眸盯着脸盆许久,猝然打翻:“我们认识吗?你救我有什么企图?”
“没有企图。”半晌,他道,“我认识你,你是南栀。”
“你认识我……你为什么认识我!”南栀忽然情绪失控,手边能拿到的东西通通往他身上砸,“你不许认识我!我不是南栀!”
梁泽一动不动,任她肆意发泄。
南栀歇斯底里地哭了一阵,蜷缩在角落里微微发抖。
“南栀……”
“我不是南栀。”她的目光游离到半空,神情恍惚,面容憔悴,有一种破碎感。
“南栀已经死了。”
梁泽也跟着难受,不知该怎么去安慰她。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他蓦地反应过来,慌忙伸手去拽她。
“南栀!”
南栀拼命挣扎着,想跳下去一死了却所有,“我的人生毁了!若是被媒体知道,他们会拿这件事反复回炒,我将一辈子都逃不掉这个标签,还有什么颜面活着!”
“那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早该去死?”梁泽使劲抓住她的双手,奋力把她从窗户上拉下来,“我遇到的事情要肮脏上千百倍,还不是好好活着?你要先爱自己,才会有人爱你。”
南栀望着他坚定的目光,双目噙泪:“还可以重新开始吗?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当然可以。”他擦去她脸庞的泪水,轻轻一笑,“做错事的是别人,不要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