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贺挥出一团炁火,落在卢远的尸身之上,尸身转眼化为灰烬,连同他的罪一起,消散与天地之间。
齐铮走向二长老,把柳梦的佩剑郑重的交还给他。
“留个念想。”他说道。
二长老接过佩剑,他的心情复杂至极,不愿面对齐铮,闭上双眼,在大长老的帮助之下,静息疗伤。
“接下来你们有什么安排?”柳贺突然向胡左问道。
“我先带少爷去一趟青丘,处理一些族内的事情。处理完了之后,我会带少爷去万灵谷觐见灵王帝江。再之后我还没有想好。”
“反正终点就在那里。有方向,走哪条路,并不重要。你呢?”胡左反问道。
“我?堪堪一个天仙境,只有锻造仙兵还有一点心得。”柳贺自嘲一笑。“自是只求锻好此生最后一个作品罢了。”
柳贺双臂一张,一道仙域笼罩住在场所有人,随着仙域的猛然收缩,凝成一个小点,众人消失不见。
回神过后,众人已被传送到了解剑山后山的一处隐秘之地。
此地地处山坳,一道瀑布自山顶垂落。
一泻千里,飞珠溅玉。
瀑布下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湖,湖边便是柳贺的锻炉。
此刻,锻炉之中有金光不时刺出炉外,仿佛感觉到了它的创造者到来一般,欣喜莫名。
柳贺脸上现出得色,骄傲的对胡左问道:“此剑如何?”
胡左皱眉观之,见金光之中似有七彩宝光变换流转,他有些惊讶。
“源炁充沛,锋锐难藏。你在剑身熔炼之时加了山铜和精金?”
“好眼光!”柳贺赞许道:“前些时候碰巧,救了几个从西夷洲跨洋来咱们神州游历的家伙,就是金发碧眼的那些怪家伙。我从他们手中讨来些许山铜、精金。正好用在此生这最后一剑之上。”
“既然如此,必是上品仙兵无疑。”胡左点头认可。
“即是此生最后一剑,怎可只是上品?”柳贺眼中精光乍现。“我要它出世便是极品!”
“难。”
“若以卢远那等废物祭炉,自然是不可能。”柳贺笑道:“但倘若是以我仙体祭炉呢?”
“不可!”二长老不顾伤重,跳了起来。
“万万不可啊大哥!”大长老也是急切不已。
“宗主三思啊!”
在场的解剑山弟子、执事更是瞬间跪满一地!
反倒是胡左没有出声反对,他望向柳贺的眼神中透出一丝了然和敬佩。
“我明白了。若如此,必是极品无疑。”胡左肯定道。
齐铮不解地问向身边的胡知鸢:“以仙体祭炉是什么意思?”
胡知鸢回道:“以仙体祭炉就是哎呀反正就是会死!魂飞魄散的那种!”
“没必要吧?搞这么大?”齐铮震惊。“上品跟极品差距很大么?”
“巨大!”胡知鸢点头不辄,无比认真:“上品仙兵存世就已经及其及其稀少了,但极品仙兵,人间所有仙宗加起来,不会超过这个数。”
胡知鸢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放到齐铮眼前晃了一晃,然后轻轻地甩了齐铮一个耳光。
“你打我干嘛!”齐铮无奈道。
“让你加深印象啊。”
“你意思是不超过五把?”
“不。”胡知鸢左右开弓,又轻轻扇了齐铮四次。“乘以四,二十。”
“你算数不好没事,倒霉的可是我!”齐铮眼神幽怨:“乘以四加上开头那下,你一共打了我五下!”
“我知道。”胡知鸢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故意的。”
齐铮扭头不想理她,心中白眼直翻。
迟早有一天小爷我
柳贺眼神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两个弟弟身上。
“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
他神色洒脱。
“作为宗主,我很失败。没能带领解剑山重回顶级宗门之列。”他笑了笑:“当然,你们作为长老,也不是很成功。”
大长老、二长老潸然泪下。
“作为兄长,我也很失败。如果我没记错,上次咱们兄弟三人对饮畅谈还是五百年前的事了。但作为弟弟,你们无愧于我。是我愧对你们。”
他又望向众弟子。
“自今日起,宗主之位由大长老柳鸣继承。解剑山封山百年。众弟子当勤于修炼,不可一日懈怠。百年之后,如宗门内还无人达到金仙境,则再封百年,以此往复。”
柳贺又望向齐铮,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往齐铮之处一抛,书籍缓慢而精准的飞向齐铮。
齐铮接住,往封面上看去,只见森罗剑经四个大字跃然纸上。
“这是你娘当年留我的,如今我把他传给你,也算物归原主。这本剑经是她自创,高深精妙无比。原本她是想让我练练试试,但我资质平平,始终无法领悟。你是他的儿子,不妨一试。”
齐铮抚摸着它的封面,不禁开始想象,当年是什么样的一个女子,坐在书桌之前,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的认真写下这本剑经。
他忍不住翻开了第一页:
“破小孩儿,老是挥个破锤子可找不到俏媳妇儿!有空多练练剑!”
齐铮合上书页,嘴角噙着笑。
柳贺最后一次看过众人,转身挥手,锻炉炉门大开。
他毫不犹豫的向锻炉大步迈去。
“大哥!!!”
身后传来弟弟们撕心裂肺的哭喊之声,他脚步停了一瞬,似乎想要回头再看一眼。
但最终还是作罢,他迈入炉火之中。
炉门缓缓关上。
场间嚎啕之声四起。
一丝悲意也涌上齐铮心头。
胡左走到齐铮身后,把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少爷,你觉得,仙人当真非人吗?”
齐铮摇了摇头,旋即又点了点头。
对于他刚刚进入的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他了解还太少,所以他并不确定。
他听胡左说过仙人的起源。他想,无论是通过“炁”的修炼,以凡人之躯升格至仙人之躯,还是如柳贺这般是最初圣人与凡人结合诞下的初代仙人之子嗣,本质上,依旧都是人吧?
“解剑山两位长老,他们是真仙境,入了仙人的门槛。但他们不忌凡人之乐,甚至享受凡人之乐。因为这是人的本能。”
“所以他们既是仙人,也是人。”
“柳贺他坚持仙人非人,试图以此为基,通过屏蔽凡人的七情六欲来换取境界和力量的提升。但归根结底,他这样作也是因为出于要救你母亲的执念,这种执念其实就来源于感情。所以从根本上他就错了。”
“他既是仙人,也是人。”
齐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仙人与人,两者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我是想告诉少爷,既然仙人是人,那就有一定有弱点。有弱点,就一定可以被击败。”
齐铮再度点了点头。
“但少爷你要记住圣人,没有弱点。因为他们”胡左一字一顿。“绝对不是人。”
“可是”齐铮刚想发问,如果圣人不是人,那他们怎么可能与人结合诞下子嗣?
“少爷,现在的你只需要知道这么多。”胡左温和但坚决地打断了他:“也许很快你就会知道一切,但不是现在。”
话尽于此,胡左不再多说,齐铮也不好再问。
二人共同沉默地看着锻炉。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锻炉突然炸成了碎片!
废墟之中,一道神光冲天而起,一把流光溢彩的仙剑于空中疾速地飞舞盘旋了几周
向齐铮刺来!
快若闪电!
被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驱使,齐铮抬起了手,就在剑锋即将刺中齐铮的前一秒,仙剑倒转,齐铮握住了它的剑柄。
柳贺以身祭剑,早已魂飞魄散,但他在剑上留附的最后几缕仙识,涌入齐铮的脑中。
“那破小孩儿!你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