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苍茫,残阳如血。
即将坠入群山的夕阳映照下,鲜血遍地流淌,染遍荒野。
辽阔的原野上,两支军队如潮水般向前涌去,激烈撞击在一起,在荒野上组成不规则的长线,鲜血与生命在这条长线上不断消逝,惨烈嘶嚎声从四面八方不断响起。
廖残生就站在这条线的最顶端,挥起带锈的长刀,狠狠一刀斩下,将面前的一名白人男子颈间砍裂,看着殷红热血如喷泉般激射出来,将旁边另一名白人士兵喷得满身都是。
没有人顾得上擦拭鲜血,那士兵举着铁锤向着廖残生疯狂砸下,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凄厉嚎叫。
廖残生同样也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迅速闪开一步,钢刀凶猛砍下,斩在那白人的额头上,当场斩裂额骨,鲜血脑浆迸射出来,染遍刀刃。
他出刀的速度,在即将临体的那一刻陡然加快,如闪电般劈下,白人士兵丝毫来不及抵挡,额头就已中刀,仰天倒下时,满脸的错愕绝望,枯黄的金发刹那间就被鲜血染红。
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注意到廖残生刀速的陡然加快,这半年里,凡是真切感受到廖残生超快刀速的人,都已经死了。
惨烈厮杀的战场上,每个人都只注意自己面前的敌人,凶暴地向前扑上,唯一的目标就是杀死敌人,让自己能够存活。
他们不停地发出疯狂的嘶吼,像野兽一样撕裂对手的咽喉,拼尽一切地想要活下去。
这是疯狂的时代,每个人都像野兽一样活着,唯一的目标只是生存,哪怕只为了能多活一天,也要用命去拼。
廖残生也是这群野兽中的一个,嘴里嘶哑地呼喊着,凶暴出刀,一个个地砍杀冲过来的敌人,身上破烂的皮甲早被鲜血染得通红。
和同伴不同的是,他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杀意,尽量收住脚步,免得冲得太靠前,落到被敌人围攻的窘境,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前方的敌人,大都是些白皮肤的异族,就连身边、身后的士兵,也包括了一些黄头发、白皮肤的异族,身处异族的汪洋大海中,即使身边响遍野兽嘶嚎的喧嚣,心中仍有天下唯我一人般的绝望孤独。
这是绝望的时代,中原沦陷,神州陆沉,放眼看去,中原大地遍布异种,汉人反倒被斩尽杀绝,相隔百里才有一两个坞堡,保护着残存的农人,在这血腥末世艰难地生存下去。
廖残生狠狠咬牙,凶暴一刀疯狂斩去,将冲过来的羯人士兵当头劈杀,用力太猛,连刀刃都砍得卷了。
被他砍杀的羯人,身上衣服破旧,和别的羯人士兵一样,像乞丐更多于像军人。
即使是异族侵略者,在这惨酷乱世中过得也极苦,个个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整支军队,大多数士兵穿得都像叫化子,偶尔有些人能穿件破皮甲,已经是上层的军士了。
廖残生所在的军队稍好一些,但也不可能有制式衣甲,他身上的破烂皮甲也不知传了几手,反正是廖残生从一个死尸身上扒下来的,目前还没有找到更好的甲胄可以替换。
趁着下一个敌人还没有冲过来,廖残生迅速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柄钢刀,挥手甩去上面的血珠,耍了两下,感觉还算趁手,能用来多砍几颗脑袋。
正要上前继续厮杀,却见前方的羯人开始掉头逃跑,整支羯人部队如潮水般退却,留下了满地死尸。
秦军发出兴奋的呼喊声,大步狂奔,向前追杀。廖残生也混在追击的队列里,追上两个跑得慢的羯人青壮,挥刀砍了他们的脑袋,才停了下来,开始搜寻战利品。
实际上也没多少收获,对着一群穷鬼,就算把尸体搜干净也拿不到多少东西,他还在尸体上翻来翻去,也不过是习惯使然罢了。
想要在这残酷世界艰难地活下去,有些习惯很重要,也许到最后就是一个好习惯救了自己的命。
遍地鲜血残尸,惨烈画面如同修罗地狱,廖残生就在温热渐冷的尸体堆中摸来摸去,哪怕腥血染遍双手,连眉毛都不皱一下。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多,许多习惯早已养成,大多数的时间就像野兽一样,凭本能生存着,廖残生经常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活得不像个人了。
——像人的,或者是被杀了,或者是幸运地逃到了汉人聚居区,廖残生没那么好的命,现在能够勉强活着,已经是叨天之幸。
像他一样在尸体堆中乱摸搜寻战利品的秦军士兵还有很多,也有士兵在将领的驱赶下继续向前奔跑,追杀着逃窜的羯人军队。
天色渐黑,秦军追击一阵,也就收兵回营,等着明天再发起进攻。
当晚的军营中,廖残生坐在篝火边,大口大口地吃着粗粝的食物,默默庆幸着今天又没有吃到人肉。
这是个吃人的世界——字面上的意思。鲁迅《呐喊》所说的旧社会吃人,在现在的他看来,简直仁慈得令人发指,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太平盛世,军阀政府仁义无边,与他现在的生活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个时代,多少年来,吃人已经成为传统。一百几十年前,曹操的军队就用人肉干佐食,那也是缺粮逼的。
他在这半年里,居然幸运地没有吃过人肉,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半年前,他还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现代人,跟大家没什么分别,连只鸡都没杀过。
可是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河边,被招兵的秦军逮到,强行塞进前锋营,凡是打仗就让他冲在最前面,**灰的活,也算有了个糊口的差事。
在战场上,他的工作就是见人就杀,到现在杀了多少人,自己都记不住了。
廖残生效力的大秦,不是始皇之秦,也不是他祖宗穆公的春秋战国之秦,而是异族氐人建立的大秦,就是历史上被称为“前秦”的那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