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我们的躯体里有两个自我,一个是感性的自我,一个是理性的自我。
心理学家乔纳森·海特曾用一个有趣的比喻来描述两个自我之间的关系。他说,人的情感就像一头大象,而理智就像一个骑象人。
骑象人骑在大象背上,手握缰绳,好像在指挥大象。但事实上,和大象相比,他的力量微不足道。一旦和大象发生冲突——骑象人想往左,而大象想向右时,他通常是拗不过大象的。
冰莲花一贯是一个理性的人,可当她看见那个她渴望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感性战胜了她的理性。
她浑身哆啰着,眼角流下了泪。
“你看你,我说你应该去医院输点液,你却坚持不去,看现在都感冒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手端着冒着热气的神仙粥,一手搀扶着她来到了折叠床边。
“以前我感冒,家里贫穷,买不起药,我妈妈经常熬神仙粥给我喝,特别起作用。”他带笑说道。
冰莲花望见黑色的碗里盛着半碗粘稠的米粥,零星飘着几个葱花和生姜片。
“你坐好,我喂你!”他扶着她坐在折叠床上,左手端起了碗,右手拿起了汤勺。
这样的暖男,世间难找,偏偏就在她的面前。
“我自己来!”她要去接碗,才发现双手根本就不听她的话,抖动地厉害。
“你不要犟,你看看你抖动的那个样子,那能端住碗吗?”他带笑说道。
他很少笑,这个夜晚,也许是他笑得最多的,而这个笑恰恰是送给她的礼物。
他开始给她喂黏糊糊的粥,她被动地张开口。
一股酸酸的有一点点甜的味道,从她的口腔钻进了她弯弯曲曲的肠道。
“这神仙粥是山里人自己总结出来的良方,专门治疗伤风感冒。”他一边喂粥一边说。
看着她不语,他继续说道:“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这神仙粥就做好了。
其实神仙粥挺好喝的,可惜我熬得不好,难为你的胃口了。”
她觉得这是最香的粥,以前她生病的时候,妈妈总会给她熬粥,她没有一点感激。
现在她在异乡,却对眼前这个大男孩熬的粥充满了感激。
当一切付出被认为理所当然时,便不会产生感激。
对妈妈的付出,她一直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妈妈,我错了!
“不要哭,你看你平时那么坚强,现在柔弱地……”他递给她一个雪白的手绢,手绢上面留有他的气息。
她接过手绢,抹去了眼角的泪。
他放下手中的碗,说道:
“都怪我,让大家住在了这么一个寒酸的地方。”
这怎么能怪他?都是因为没有钱的原因。
“我一定会努力,让大家走出困境,过上好日子。”
在她的眼里,他已经很努力了,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平时要么忙公司的业务,要么在看书。
他揭开火炉子盖,发现里面没有了一点火星,火炉子冰冷如霜。
他走出她的房子,从隔壁他的房子弄来一堆煤火,冰冷的火炉子重新有了温度。
“火炉子燃煤都死了,怪不得如此冷。”他说着,打了一个激灵。
看见她依然呆呆地坐在折叠床上,神情恍惚。
他盖上火炉子盖子,来到她的身边,说道:
“喝了神仙粥,要蒙头大睡,盖严被子,身体一旦出水,就好了。”
她没有反对,顺从地睡在了折叠床上。
他检查了一下电褥子,发现在低温上,一边往高温上推,一边说道:
“这大冷的天,怎么还放在低温上。”
这该死的感冒,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热的时候,浑身就像在锅里蒸一样。
“发热的时候,我放到了低温上,发冷的时候,忘记了返回到高温上。”她轻轻地低语道。
他取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她的床边,坐在椅子上,望着她红彤彤的脸蛋,说道:
“都是我连累了你和马一行,我苦日子受惯了,可你们不一样。”他满脸的歉意,宛如做错事的人。
可是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不怨任何人。
自从她离家出走后,她刻意玩失踪,她想在没有父母的影子下,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风风雨雨中,她从一个富家千金变成了灰头灰脸的灰姑娘,从一个混迹红灯酒绿场所的混混变成了一个为钱奋斗的村姑。
这样的苦日子,她是自找的。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九元九信息服务公司平均一天可以见五百元左右。”他带笑说道,弯弯的眉毛宛如黑夜中的月亮。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虽然有三个分公司,可只有他经营的九元九信息服务公司比较好一点。
由她负责的快递公司,由于大量的业务下放,她并没有赚到多少钱,勉强一天能赚一百元,还要给快递哥提成百分之五十,说到底,她只能见五十元左右。
马一行经营的物流公司简直惨到了家,一个多月来,只接到了一个单,见不了二百元。
作为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会计,她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公司的财务。
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了解到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尚云已经把两万五千块钱花在了宣传上。
而如今,公司如此的业绩,实在让人心寒。
马一行已经多次对她说,要离开公司,另找出路。
她多次劝说马一行,公司已经把大量的钱用在了宣传上,这个时候走人,怎么能够对得起尚云。
马一行对她的劝说,起初是沉默,昨天对她说,他已经决定了,绝不呆下去了。
马一行也有马一行的难处,现在手中没有了钱,马上要过年,他希望能弄几个钱回家。
至于她,父亲根本就没有靠她赚钱,三个月前,父亲在那个苦寒、落后的地方找到了她。
父亲没有责怪她,见她的第一句话是:“孩子,我的孩子,回家吧!”
对父亲的一切怨恨,在见到父亲的那一刻,便烟消云散了,她扑到父亲的怀里哭了。
她放弃了原有的坚持,跟着父亲回到了杭州,回到了家。
母亲没有责怪她,这完全出乎她的意外,本来她认为母亲会朝着她不停地咆哮,可母亲看见她时,一边哭着,一边把她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往日对家的憎恶,瞬间变成了对家的依恋。
回家后不久,父亲便给钱让她买了车,让她开着车去把高原乡的衣服店转让了去,然后立刻回到他的公司任职。
可她不愿意在父亲的影子下生活,她想创业,而尚云恰巧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要创办公司。
她觉得尚云的想法和她非常接近,在尚云的身上,她能够找到一股创业的劲头,她决定跟着他去创业。
他望着闭着眼睛的她,以为她睡着了,拿起了一本书,看起了书。
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