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星际迷航》这样描述星际航行原理:飞船加速飞离地球后,就不再依靠自身的燃料,而是依靠星球间的引力在飞行。利用星系间的“引力弹弓”,把自己发射到一个又一个新方向。在这种情况下,自身燃料只用来调整角度,这样才会飞得最快,最远,也最省力。
尚云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想起了《星际迷航》的原理,就是这个原理把他带入到了深深的思考中。
作为一名生活在大山深处的孩子,如何才能够让自己达到人生的高度?
山里的孩子,在一切都缺少的情况下,当然更缺少让自己飞得更高更远的燃料。
就让那很少很少的一点燃料,用来调整人生的角度和方向吧。
只要方向和角度调整好了,时代就会带着你飞得更高更远。
每个人都是时代的产物,每个人的命运并不是一条孤独的航线,而应该紧紧和时代的发展浪潮缠绕在一起。
应该通过努力和精进达到“逃逸速度”,利用时代的发展平台和政策的力道,撬动自己去更远、更好的地方。
山里的孩子,也许单单凭自己的努力、天赋是不能获得巨大成功的,跃迁式的成功也许要以农村做为跳板,才会真正激发个体跨越式的成长。
当没有人愿意留在尚家河村干村上的工作时,也许就是他应该勇敢站出来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尚云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定要干出个名堂来!一定要在带领尚家河村民脱贫致富的过程中完成自我的飞跃。
关于尚家河村发展什么产业,走一条什么样的产业致富之路,尚云已经想好了,他决定带领村民大力发展本地黑山羊,让黑山羊成为尚家河村的主导产业。
小尾寒羊的确多产,也是优良品种,但毕竟是外来品种,就目前而言,让尚家河村发展小尾寒羊条件还不成熟。
在发展产业上,还是应该优先考虑发展本地黑山羊。
虽然本地黑山羊产量少,但这些年来,黑山羊价格一路上涨,发展前景广阔。
尤其是随着最近几年大量青壮年外出打工,黑山羊养殖数量减少,黑山羊价格越来越好。
如果不继续重视对本地黑山羊的保护发展,用不了几年,本地黑山羊便会濒临灭绝。
在经济学学上,有句话叫“物以稀为贵”。
还有一个重要的特点是,本地黑山羊抗病能力强,很少得病,食草量少,喂养一个小尾寒羊的饲草可以喂养四个黑山羊。
黑山羊虽然发育慢,但养殖成本低,即使不用精料,单靠山里的百草就可以吃肥。
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黑山羊既能放养,也能圈养。农闲的时候,赶出山放牧,农忙的时候,圈养,能够做到干农活和养黑山羊两不误。
前不久,在和部分村民的交流中,村民们对发展本地黑山羊逆反心理小,愿意接受。
前天,尚云遇见了打工回来的陈麦义,陈麦义的打工故事,让他知道了打工者的不容易。
陈麦义说,他的家位于尚家河村陈家庄,那里山奇水险,常年遭遇洪灾,路年年修,年年被河水冲毁,此消彼长,山高沟狭。
陈家庄的人们为了活下去,男人们只能外出打工,是村里最早走出去的人。
由于矿企业对劳动者的技能要求并不高,只要有一身苦力,便能在矿企业找到活,而且工资比在工地抱砖高许多,所以他们庄里多半人去了矿山。
1996年正月十五,结婚还不到20天的陈麦义第一次启程去矿山,从此他与矿山接下了不解之缘。
陈麦义说,他最喜欢读陈年喜的诗歌。陈年喜,农民诗人,和他一样,在矿山干。
新婚时,陈年喜给妻子明霞写诗:“我水银一样纯净的爱人今夜,我马放南山,绕开死亡在白雪之上,为你写下绝世的诗行……”
和诗人陈年喜一样,他们这些矿工每天都过着和雷管、炸药、机器、死神纠缠的生活,死神常常擦肩而过,只不过他们许多人都不会写诗歌。
静下来时,他会念陈年喜的诗歌:“我不大敢看自己的生活它坚硬铉黑有风镐的锐角石头碰一碰就会流血。”
陈麦义说,他们所在的矿井,“高不过一米八,宽不过一米五,而深度常达千米万米,内部布满了子洞、天井、斜井、空釆场,像一座巨大的迷宫”。
在几千米深的地下工作,温度常常达到近50℃,工人们经常一丝不挂,即使这样,还热得受不了,只能不停地喝水。
一个班下来经常要喝掉10公斤凉水。自始至终,他们的身上,都大汗如水泼。
他也做过巷道爆破,在洞穴深处打过眼放过炮、炸裂过岩石。
这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工作之一,与雷管、炸药整日纠缠在一起,但工资比普通工种高四五倍。
他就是奔着钱去干那世界上最危险活的,有时候他想也许他就根本活不到明天。
每次和家里人通话,他都把那一刻当做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这些年,一直战战兢兢活着,经他手使用的炸药雷管大概能拉一百多火车皮。
这些年,垮塌、透水、扑向人的机器、松动的碎石,让死亡与他如影随形。
他也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他和工友经常被爆破后的浓烟熏晕。
一旦熏晕过去后,人和死人没有两样,没有了知觉,只有微弱的心跳。
人昏过去以后,工友会立即把昏死的人抬出去放在渣坡上吹风,即便是冬天,也得剥掉上衣,或泼一盆冷水,等着苏醒。
如果没有被及时发现,不是死了就成了植物人,他们每次干活,都不敢离群,害怕昏死过去没有人发现。
不只是死亡的威胁,陈麦义说矿山的生活“非常非常寂寞”,没有女人,没有可以观看的影片。
他们经常忘记时间,宛如是一群与世隔绝的人,比起在尚家河村生活,生活在尚家河村简直就是一种奢望。
许多对生活的不满,都因为高强度的劳动忘得一干二净。
他们这一群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不停地挣钱,不停地赚钱。
“我每天打眼、装药、爆破、吃饭、睡觉,感觉活得没一点意思,我每天和家里人通一次电话,证明我还活着,成了我生活中最大的意思。”
工友们闲下来的时候会打牌,喝廉价的酒。他不爱打牌,也不爱喝酒,闲下来就无聊。
读诗歌成了他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方式,他最爱读的就是陈年喜的诗歌,因为那是反应他们矿工的诗歌,也可以说是反应打工者的诗歌。
“爱人,我又要走了空空的家将只剩下你一个人……十五年,我像一枚忙乱的秒针走过大地的十二道方向走过天堂走过地狱的重门始终,走不出一条叫丹江的流水。”
“而一群背着编织袋的流徙者与温榆河上的浮物一样并不知道将流向哪里。”
陈麦义说,每次读陈年喜的诗歌,他总觉得他就像雪一样渺小,在自然当中不堪一击,很容易被融化,很容易被弄脏,但为了家人,必须坚强地活着。
陈麦义说,这些年来在目睹了许多死亡后,他还活着,身体基本健全,这是他最感激涕零的地方。
当然,这些年,在无数次的轰鸣巨响中,他的耳朵已近失聪,除了彻底睡着,其他时候耳朵一直嗡嗡嗡吼着。
有时候耳朵里面好像钻进去了无数的苍蝇,苍蝇们相互在耳朵里面唱着情歌流着眼泪。
有时候耳朵里面好像在唱皮影戏,锣鼓喧天声不断。
他曾经去看过耳朵,医生说,当这些噪音消失时,人就彻底聋了。
这些年,熬坏的还有他的脊椎,已经动了两次手术。
令他高兴的事是,他还活着。活着,便是一种幸福。
如果政策支持他养黑山羊,他就回来养殖。
陈麦义的打工故事,坚定了尚云当好村主任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