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不堪的汉代长城，凄凉的琵琶声，如刀一样的四月风。

眼前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单位搬迁后留下的破门、烂窗子、破沙发，随处可见。

诺大的老城区，坚硬的破院子，凄清，空旷，荒凉，寒冷，笼罩在铅也似的穹隆下。

在残垣断壁中站着一位高大的老人:瘦骨嶙峋，古铜色的脸，没有胡须；高大的老人站在古老的城墙下，宛似一株光秃秃的百年老树。

老人手里提着一个烂纤维袋子，不时弯腰捡拾着可以变成钱的废物，他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茧。

老人身旁不远处站着三个僵硬、消瘦的老年女人，她们弯着腰，不停地在残砖懒瓦中寻找着废弃的钢筋。

一个老年妇女终于找到了可以变成钱的东西，蹲在残破的砖头上，抡起铁锤，狠狠地敲打着涂满了厚厚水泥的烂楼板。

随着一声声沉闷的声音，铁锤溅起了四飞的火花。中年妇女消廋的身体开始摇晃，脸上开始有了汗水。

中年妇女拿着铁锤的手越来越没有了力气，身体抖动得厉害。老人无动于衷，目空一切，坐在一块破砖上，从衣服兜兜里掏出了一个面饼，开始啃吃了起来。

老人身边放着一把废铁皮，锈迹斑斑，他的手上涂抹了锈迹，很快那个面饼也锈迹斑斑，老人连着锈迹把饼子吃下了肚子。

“老王，如果你不行，就让给我来，弄下钢筋后，咱们一人一半。”老人吃着饼子，冲着抡铁锤的老年妇女喊叫着。

“不用！”抡铁锤的老年妇女很快拒绝了。

不久，一声“扑腾”，宛如冰雹落在了石头上，老年妇女倒在了废石板上――她没有砸碎的废水泥板上。

捡拾垃圾的三个人，包括老人，一起跑了过来，扶起了老年妇女。

老年妇女冲着众人笑了笑，说道：“不碍事……这怎么就没有力气了。”

尚云走过去，掏出一千块钱，放在老年妇女的手心，说道：“老奶奶，回家吧！”

“小伙子，这钱我是不能要的！”老年妇女站了起来，春风吹动着她的满天白发。

“老奶奶，你看看你身体如此单薄，就不要抡铁锤了，有困难可以找居委会。”尚云说道。

老奶奶眼角流着泪，双手握着一千块钱，嘴唇不停地抖动着。

尚云也不知道老奶奶这样的年龄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在废弃的老城抡铁锤取钢筋，就像他不明白那个坐在城墙上弹琵琶的年轻姑娘一样，为什么那么貌美如花的姑娘要弹那么忧伤的曲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际遇，都有自己的心事，何必去弄那么清楚，能帮上他们就顺路帮帮，帮助不了就轻轻走过。

尚云离开老年妇女，转身往不远处的两个小区走去，远远望见，两个小区盖的是框架楼，六层高，比起新城的小高层，这里的楼房就寒酸多了。

走进老城，给尚云的第一印象便是残破、荒凉，还有一丝丝的凄凉，怪不得这里的楼房卖不出去。

老城西面是环江县一中，不时传来学生们朗朗上口的读书声，就是在那里，尚云度过了三年高中生活。

古老的战马踏过的“嗒嗒”声，学生的读书声、琵琶的忧伤声、铁锤击打碎石的沉闷声，在尚云的脑海中不停地响动着。

尚云想转身离开老城，可看见北方那巍峨高耸的宋塔，他还是坚持着当初的决定走进了一个小区。

位于小区门口的售楼部里走出来一位穿着淡黄色衣服的姑娘，带笑问道：“先生，你是来看房子的吗？”

尚云“嗯”了一声，他抬头看，发现小区名字叫春江花园，里面有十二栋楼房，都是六层封顶。

“先生，请进！”姑娘揭开了门帘，里面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姑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微笑注视着尚云。

“先生，你需要多大面积的楼房，需要中间的，还是顶层的？”黑衣服姑娘说着，递给尚云一杯茶水。

“我来看看，还没有考虑好！”尚云淡淡说道。

“先生，这面是我们的楼房设计图，你可以看着图选择你想要的户型和楼层。”黑衣服姑娘指着房子右面一条大条桌上的楼房模拟结构图说道。

尚云跟着黑衣服姑娘走到模拟结构图旁边，黑衣服姑娘开始讲了起来。

“春江花园小区西面是环江一中，北面是灵武公园、东面是郁郁葱葱的古树林，南边是古老的城墙。”

“这里风景如画，环境优美，县政府县委五年规划中，已经把方圆五十里的地方作为灵武公园改扩建的用地。”

“如果灵武公园建成后，这里临近灵武公园，非常适应居住。”

“先生，不要犹豫了，一旦灵武公园建成后，这里的房价一定会往上涨！”

听着黑衣服姑娘说的头头是道，尚云笑着问道：“既然你们知道这里的房价会涨，你们为什么要急着出售呢？”

黑衣服姑娘一时语塞，淡黄色衣服姑娘言道：“我们的老板已经在新城建了楼房，资金周转有点问题，才决定低价出售这里的楼房。”

尚云说道：“我走进老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给我的是一种无比荒凉的感觉，如此的地盘，即使你们老板不缺钱，也不能把钱压在这个见不了效益的地方，我想这应该才是你们老板低价出售楼房的原因。”

黑衣服姑娘说道：“先生，我们两个都是打工的，也不明白老板的真正意图。先生，我们还是来说说你究竟看上了那一套楼房。”

尚云问道：“买一套楼房首付得多少钱？剩下的钱什么时候给清？”

黑衣服姑娘说道：“首付十万元，剩下的钱在你入住前一起给清。楼房的基本框架已经成了，估计三个月后就能够入住。”

尚云说道：“剩下的钱能按揭吗？”

黑衣服姑娘言道：“我们老板已经和信用社说好了，只要你能够一次性付清十万元，剩下的钱可以以房子作为抵押，在信用社抵押贷款。”

尚云接着问道：“假如我要把这整个小区买下，只要交清首付，其它的钱的都可以以房抵押贷款，对不对？”

黑衣服姑娘从来没有听顾客说过要买下整个小区，这开盘两个多月来，没有卖出去一套楼房。

老板为了盘活资金，决定把一个平方米4000元降到3500元，可还是无人问津。

成天到晚从售楼部门前走过去的除了放学回家的学生，便是捡拾废铁的老年人。

今天早晨来了一个小伙子，竟然张口要买下整个小区，看小伙子的衣着打扮，就是一个有钱人，今天一定是一个好日子。

卖出一套楼房，老板会奖励500元，整个小区12栋楼房，每栋48套房子，那么就能够见……

黑衣服姑娘正在心里盘算着收入，粉红色衣服姑娘笑着说道：“先生，你在开玩笑吧？”

尚云喝了一口茶，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

黑衣服姑娘怕失去即将到手的提成，满脸堆笑说道：“先生，看你的穿着打扮，就是有钱人，一定不会和我们开玩笑。”

尚云说道：“我忘记带名片了，我是西原市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总经理尚云，我们九九红服务总公司，你们应该知道吧！”

黑衣服姑娘说道：“原来是尚经理，我的一个表妹在环江县办了一个快递加盟点，她经常对我说，尚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来总公司，但总公司的业绩一天却比一天好。”

尚云站起来，递给一张白纸，白纸上记着他的电话号码，说道：“让你们的老板联系我，告诉他，这个价钱一定要往下降。”

黑衣服姑娘接过白纸，说道：“我这就给我们老板打电话。”

尚云站了起来，说道：“我还要去转转，你也不要急，如果有合适的小区，也许我就改变主意了。”

黑衣服姑娘说道：“云老板，你可不要改变主意，这个小区是最有发展前景的……”

尚云打断黑衣服姑娘的话，走出了售楼部。

黑衣服姑娘和淡黄色衣服姑娘跟在后面，恨不得拉住尚云。

尚云说道：“你们都回去吧，平均一个平方米3000块钱，如果你们老板愿意出售，就晚上给我打电话，如果他不愿意，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你们也知道的，我很忙的。”

“好的！”

“先生，慢走！”

两个姑娘目送着尚云走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