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小翠像往常一样搬出凳子,面朝东方,脊背靠着虚空,懒洋洋晒起了太阳。
马上要立夏了,这太阳越来越热情,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热度也越来越增加了。
自从和尚云签订了三个月的雇佣合同后,晒太阳就成了麻小翠的习惯,即使天阴,她也会习惯性地把椅子搬出来,早晨对着东方眯眯眼睛,下午对着西方打打盹。
今天唯一不同以往的是老板尚云不在了,他昨天下午回村上当村主任去了。
当麻小翠第一次听到尚云是尚家河那个贫穷得要死的地方的村主任时,大吃一惊。
这尚家河村的村主任怎么如此有钱?会不会是贪污来的?
突然走了尚云,麻小翠还真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
麻小翠对着东方的大山,胡思乱想了一会,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这听惯了尚云读书,今天没有了那读书声,还真有点睡不着觉了。
往日尚云一念书,麻小翠就昏昏欲睡,那书声宛如催眠剂,可现在没有了书声,麻小翠异常清醒。
王子涵和郭燕两个姑娘像往常一样过来说了一阵闲话,发现尚云不见了,她们的话题也索然无味了,渐渐变少了。
宛如往常她们过来说话都是为了让尚云听见,今日不见尚云,三个姑娘坐在一起说话也没有了什么精神,一会儿便没有了话题。
临走时,王子涵问道:“麻小姐,尚云老板那里去了?”
麻小翠带笑说道:“王子涵小姐,你是不是想他了?如果想他,自己打电话问去。”
王子涵没有问出来个所以然,便和郭燕回到了春江花园售楼部。
方老板看着两个姑娘回来,放下手中的烟,问道:“你俩今天怎么回来如此早?”
郭燕说道:“反正每天去都是听尚云念一会书,然后和麻小翠说一会闲话,也没有见一个买房子的,今天早晨去,尚云也不见了,呆在那里也无趣,便早早回来了。”
方老板问道:“尚云那小子去了那里?你们知道吗?”
郭燕说道:“麻小姐不说,我们也不知道。”
方老板望着王子涵说道:“你和尚云熟悉,现在给我打电话问问,我要第一时间知道他的行踪。”
王子涵很听话,拨通了尚云的电话。
“喂,云老板,你去了那里?”王子涵娇滴滴问道。
“王小姐,我回尚家河村当村主任去了。”
“什么?你竟然跑那个地方当村主任?”
“我本来就是尚家河村的村主任,这些天在外面玩了玩,这村上的事压了一堆堆。”
“这……这怎么可能?”王子涵怎么也不会想到有点书呆子气的尚云会是尚家河村的村主任。
村主任也就是一个没有人当的角色,一般都是家里走不开留在村里上了年龄的人才会去当,没有那个年轻人会想着留在村上当村主任。尚云那么年轻,怎么会选择当村主任?
这个尚云花了十五万押金弄来了云景小区楼房的销售代理,还要给售楼员麻小翠一个月四千元的工资,这楼房没有销售出去一套,自己却跑回村上当了村主任,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尚云钱多的在发烧,还是他的脑筋有了问题?
“王小姐,如果你没有其它事,我就挂了。”
“再见!”
挂了尚云的电话,方老板说道:“他妈的,原来是个破村主任,老子还以为是何方神圣!都散了散了,以后不用打问他了!”
……
昨天早晨尚云接到了尚家河村代村支书、曲柳湾乡副乡长李虎打来的电话,李虎在电话里通知他,要他尽快回到村上,说村上的工作一大堆,他这个村主任腿好了,就应该赶紧回来介入工作,而不是蹲在城里逍遥。
李副乡长的电话,让尚云重新想起了那些村民。这些天,尚云接到了许多村民们打来的电话,他们除了问他的伤势,还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村民们好像在寻找着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阵阵暖流流遍了他的全身。
昨天中午母亲打来电话:“狗牙子,你既然当上了村主任,就得像个村主任的样子。磨面,总不能磨个白面没有下来完就卸磨,当村主任也一个理……你和你爸说两句。”
电话一阵忙音,一会儿听到了父亲的吼声:“狗日的,听说你腿折了,也不给我们两个老不死的说一下,听说你出院了,你咋还不回来,你这是要上天还是想钻地!”
电话那天重新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估计是母亲抢过了父亲手中的电话。
“你呀,有话怎么就不能和狗牙子好好说。”
“都被你惯坏了!你看看他,农动的时候,他不回来种地!蹲在城里躲心闲。”
“你耍什么横,他的腿受伤了,能下犁沟吗?”
“下不了犁沟,起码能回来给毛驴填草。”
“狗牙子是村上的村主任,那村上的事都忙不完,你指望他给毛驴填草,还不把毛驴饿死了。”
听着父亲和母亲为了他在争吵,尚云心里不是滋味,挂了电话。
想着在外面也呆了二十天了,也应该回去了。为了防止母亲父亲担心,他一直都没有给他们说他受伤的事,也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
这些天,他给父亲母亲打电话,一直在说他在西原市公司,也不知是谁告诉他们说他在县上呆着。
昨天下午三点半包村专干、尚家河村下派村文书唐燕子打来电话:“尚主任,乡政府周书记开会要回乡,他让我问你回不回村上,如果回,就跟着车回。”
本来尚云还想推磨两天了再回家,可这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让他终于改变了主意。
他给麻小翠安顿了一下楼房销售的事,便匆匆去宾馆退了房,来不及和那个田兰兰说两句有温度的话,便急急忙忙来到了早已在楼下等着的乡政府公车旁。
车上坐着周书记、慕乡长,还有开车的老冯,他上了车,周书记简单问了一下的伤腿恢复情况,便说道:
“尚主任,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想这么快叫你回去,毕竟你现在骑摩托车还不行,但你们村就那么个特殊情况。”
“三个村干部,两个都是下派的,就你一个本村人,村民们都听你的,对李副乡长说的话爱理不理的,这村上工作就根本推不动。”
“尚主任,这脱贫攻坚任务重,你们村立地条件极差,县上又将扶贫车间放在了你们村,你既要当村主任,还要为全县人养好黑山羊。”
“尚主任,你肩膀上的担子重呀!想想你死里逃生,我也想让你多休息两天,可一天有一天的事,离开了你,这尚家河村上的工作就停下了。”
“本来想让你当村支书,可你不是党员,你们村23个党员,年龄统一偏大,最小的也四十五岁了,这黄一鸣不干了,一时半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尚主任,这村上的工作,我只能靠你了。你的事多,还要操心外面公司的事,腿也受伤了,以后乡上开会你就不来了,李副乡长开会时把精神给你领回村。”
“精神领回了村,村上工作我可要照着你说,李副乡长毕竟还有分管工作。”
“今天会开完后,县委赵书记特意把我留下来,就农户把自己家黑山羊往扶贫车间托养的事和我沟通了一下,据各乡镇初步统计,愿意托养的黑山羊为只,其中成年母羊3456只,公羊540只,剩下的都是羔羊。你这个厂长,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草料的问题,还有饲养员也要抓紧雇佣。”
一路上,周书记说了许多,周书记说完,慕乡长也跟着叮嘱了一顿。
回到乡政府后,周书记派车把他送回到了村部。
刚进村部大门,院子里便站满了村民,原来大家得知他要回来,都纷纷跑来看他。
众人跑过来问暖问寒,冲走了他许多自私自利的想法,那些要辞职的想法也跑得无影无踪了。
当众人和他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一直躲在后面偷偷瞧着儿子的母亲终于跑过来,抱着他的腿,流着泪说:“老天爷呀!这次狗牙子大难不死,多亏你照顾,我给你磕头。”
母亲开始不停地对着苍天磕头,他拉起母亲,紧紧拥抱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