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所长站在村部围墙下面，听不见了众人的吵吵闹闹声，对站在身边的白副书记说道：“白书记，我们要不要进去？”

白副书记说道：“当然要进去，现在群众和尚主任都在，双方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正是我们进去了解问题的最佳时机。”

白副乡长说着，整了一下衣服，跨开大步，离开围墙，开始往村部大门走，冯所长和黄会计紧紧跟在身后。

走进村部院子后，黄会计低声对冯所长说道：“冯所长，那个写字的姑娘为什么总蒙着面纱？”

冯所长说道：“当然是为了防晒，你难道没有看见过山里那些放羊的女人脸上总蒙着面纱吗？”

黄会计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道：“可我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这里面一定有其它的事。”

冯所长说道：“黄会计，我们是来调查尚云挪用扶贫资金事的，不是来看姑娘面纱的。”

黄会计“喏”了一下，住了嘴。

排队等候签转让合同的人，认得这一行三个人就是昨天转家转户了解情况的乡上调查工作组。他们不明白，昨天明明白白来调查了，今天怎么又来了？难道这尚云真的有了问题？

有人喊道：“乡调查工作组来了！”

副乡长、村支书李虎听见喊声，赶紧走了出来，满脸堆笑，说道：“原来是白书记、冯所长和小黄，快请进。”

白副书记和李虎握了握手，用目光打量了一下正在签合同的众人，转身走进了村部办公室。

唐燕子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尚云爬在桌子上继续写着。

“尚主任，白书记来了！”李虎冲着尚云喊道。

尚云“噢”了一声，头也没有抬，继续写着。

白副书记觉得无趣，站在办公室望着墙上的制度牌子，冯所长看着桌子上没有填完的表册。

黄会计耐不住性子，来到尚云身边，说道：“尚主任，你干吗要写辞职报告？”

尚云淡淡说道：“为了给你们一个交代呀！你们昨天风尘仆仆连村部都不来，也不问问李支书我究竟犯了什么事，就直接入户调查我，我总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归吧！”

黄会计说道：“尚主任，要我说，你早应该不当这个村主任了。听说你一天就赚了二百多万，村主任一年才一万工资，你当二百年村主任才能够赚来二百万。”

尚云说道：“黄会计不亏是玩数字的，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算过，听你刚才一说，我茅塞顿开。”

黄会计笑道：“对那些白眼狼，你即使把自己心头肉给他们，他们也会咬你！”

白书记瞪了一眼黄会计，对着黄会计说道：“小黄，你能不能少说点，注意纪律。”

黄会计住了嘴，尚云抬起头，说道：“既然白书记不准黄会计说，你想必一定有什么话要告诫我，趁着我现在没有走，还是快说。”

白书记说道：“尚云，你也算个成年人了，怎么就这么情绪化，有话难道就不能好好说吗？”

尚云说道：“白书记，如果你没有啥事，请不要打扰我写辞职报告。”

李虎说道：“尚主任，请注意你的态度，白书记是代表乡党委来和你谈话的。”

尚云说道：“一切该交代的，我都在辞职报告里面写着，请你们再等等，请给我三分钟时间，请不要在这三分钟内打扰我。”

冯所长说道：“尚主任，事情没有严重到要写辞职报告那个程度上，昨天和今天早晨我们大概也了解了一些，只要你配合我们，我们会给你一个清白的。”

尚云笑道：“清白？笑话！我怎么就不清不白了？”

冯所长说道：“无风不起浪，有人告你挪用扶贫资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请你给我们一个解释，我们也好回去给周书记一个交代。”

尚云说道：“本来我想把有些事在辞职报告里面说清楚，可你们如此猴急，这辞职报告我也就写到这里。”

尚云站起来，走到李虎身边，对李虎说道：“按照组织程序，我这个辞职报告应该交给你这个村支部书记，请你收下；同样按照组织程序，我有问题，也应该先向你这个支部书记交代，请李支书现在问我。”

李虎说道：“尚主任，白书记他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

尚云说道：“关于我的事，我现在没有什么要向组织解释的，组织如果想调查，就去问外面的群众。”

李虎说道：“尚主任，你不要激动！”

尚云说道：“我已经够冷静了！如果我不冷静，我绝不会站在这里听你讲话！”

尚云走到白书记身边，说道：“李虎支书曾经是我领导，我已经将辞职报告交给了他，我做了什么、没有做什么，他是最清楚的，有事你们可以问他。”

尚云说着，就往门口走，唐燕子赶上前来，说道：“尚主任，冷静！”

尚云笑了笑，说道：“谢谢小唐，谢谢这半年来我们的合作。”

尚云来到门口，走到两个姑娘身边，问道：“该给的钱都给了吗？”

“总经理，胡副经理还没有把合同签完，等合同签完了，我一起给。”守着钱箱子的姑娘说道。

尚云说道：“尽快办完业务，我在车上等你们！”

“是！总经理！”戴面纱的姑娘站起来，说道。

尚云离开两个姑娘，开始往村部门口走。

“尚主任！”唐燕子追了上来，眼圈含着泪，“尚主任……”

“小唐！你回去吧！不要送了！”尚云说道。

“尚主任，我……心里难受！”唐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小唐，以后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尚云想尽快走出村部，可双脚好像戴着脚镣，那一段路好长好长呀！

“尚主任！你不能走呀！”陈麦义从人群里冲过来，紧紧抱住尚云。

“陈叔，我心已经死了！”

“尚主任，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陈叔，不要再叫我尚主任，叫我云吧！我喜欢别人叫我云！”

“云，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陈叔，那些钱本来就是我想让他们赚的，现在给他们，也算了结了我的一桩心事。”

“可他们诬告你！”

“我想他们这样做，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挑拨离间。”

“云，他们如此侮辱你，你还为他们开脱。”

“陈叔，让我难过的不是他们向我要钱，我既然答应把楼房低价出售给他们，就已经让利给了他们，我伤心的是他们侮辱我。”

“云，对不起……对不起……”陈麦义死死抱着尚云，泪流满面。

唐燕子走过来，低声在哭泣。

“我很高兴认识了你们，这是我当了六个月村主任最荣幸的事！陈叔，让我走吧！”尚云低声求道。

唐燕子拉了一把陈麦义，说道：“陈叔，让他走吧！”

“不！不！”陈麦义喊道。

院子里分钱的众人望着眼前的一幕，听见陈麦义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似乎明白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院子里数钱的停止了数钱，签字的停止了签字，白书记和冯所长在办公室里面继续听李虎支书说着，黄会计记着笔记。

戴面纱的姑娘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桌子上，她加快了写字的速度，护着钱箱的姑娘加快了发钱的速度。

“苍天哪！是谁赶走了一心一意为村民办事的人？大地呀！你总该知道了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当村干部了吧！”陈麦义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宛如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喊着。

唐燕子站在陈麦义身边，默默地流着泪。

白书记终于向李支书询问完了，黄会计也记录完了，大家走了出来，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两个姑娘，村部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越野车也不见了。

村民们拿着钱围着陈麦义，陈麦义披头散发，冲着天在狂呼，唐燕子宛如雕塑，一动不动，村民们呆如木鸡，手中的钱在山风中“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