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计划中,这些矿业基本常识就是打算随便讲讲,一带而过的。
因为大家能获得的题库都差不多,对于有准备的人来说,这一部分拉不开差距。
地中海老师见孟珍珍最基本的知识理解几乎没问题,就直接给了她一本手写资料,让她回去自己按照那个资料来背,所以这一步被简化了。
资料只有十七页,她每张在眼前停留十秒已经很久了,她拍了一遍以后递给橙子姐。
“你拿回去背吧,我学的时候学过,等到最后两天再集中背一下就行。”
程子婕十分大方,一点也没有两人是竞争关系,要有所保留的意思。
“呃……我能说我已经背完了吗?”
孟珍珍眨眨眼,一副“这是事实,我绝对没有凡尔赛”的样子。
橙子姐和地中海大叔被她的话惊到了。
大叔正取下眼镜,拿了一块绒布在擦拭,听到这话,眼镜都掉了,还好只是掉在了腿。
他捡起眼镜戴起来,不相信地从呆滞的橙子姐手里抽过那叠题库,开始抽背。
“主要运输巷和主要回风巷的净高,自轨面起不得低于几米?”
“两米。”
“采掘工作面进风流中,氧气浓度不得低于多少?二氧化碳浓度不得超过多少?”
“氧气浓度不得低于20%,二氧化碳浓度不得超过0.5%。”
……
地中海老师一共抽背了30多条,结果没有一个错误。
连隔壁房间的太平洋阿姨都过来围观了,这孩子确实过目不忘,一家三口大呼真的神了。
孟珍珍不太好意思了,自己有一个这样的作弊器在,如果还答不来,那应该就是智商范畴的缺陷了。
当遗忘不再成为人类吸收知识的障碍,地中海老师决定把照相机记忆大师孟珍珍的学习推向一个极致。
他拿出一大箱最新的期刊,包括《煤矿安全》、《煤炭科学技术》、《探矿工程》、《煤炭工程》、《当代矿工》等等,对孟珍珍说了一个字,“背!”
煤矿的实务操作要点,往往是要通过矿难发生之后的实际情况分析来总结的。
经验建立在一个又一个悲剧之,可以说都是生命换来的教训。
孟珍珍拿起一本《煤矿现代化》,发现里面有很大篇幅讲的是煤矿瓦斯抽排风机引起的事故。
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自己这个抽风员要去操作的机器呢。
地中海老师看杂志实在太多,女娃纤纤弱弱根本拿不动,于是翻了一下,从中抽出了七八本说,
“今天先看这些吧,都是通风科相关的机械设备知识。你明天要去班了,预先知道一些心里比较有底。”
感激地捧着厚厚一叠杂志告辞离开,地中海老师把她送到门口,
“第一天班,新环境,新同事,应该会有点紧张,要不明天我中午给你打个电话吧。”
橙子姐懊恼道,“我明天去市里拿材料,要不然我就能陪你吃午饭了。不如我们约后天吧。”
感受着老师和师姐的温暖,孟珍珍本来就不怕,这下更加心安了。
这个时代的走廊里是没有声控夜灯的,公共部位用电如何分摊是及其敏感的话题,所以大家都不会开走廊和楼梯间的灯。
地中海老师怕路太黑,就让程子婕拿着手电去送送。
两个女孩肩并肩走在回孟家的路,孟珍珍很自然地挽程子婕的胳膊,“大橙子,你岗位考核准备报什么职位?”
“才许你叫橙子姐,你怎么还得寸进尺了。”程子婕佯怒道。
俩人笑闹一阵,她正色道,
“我就想当安全员。我本来就是学地质的,毕业设计也是采矿安全方向,结果回来就把我弄到生产科做统计员。
成天算算算,只为了数据好看。也不能说作假吧,反正是掐头去尾,挑三拣四,根本就是糊弄人的。”
听到这个答案,孟珍珍不由心里一紧。
……
第一天班的日子,对本人来说是一个大日子,在家庭范围内也算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但是对更广泛的其他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平凡的大礼拜的星期三。
意味着再工作整整四天以后,才能迎来休息日。所以大多数人的工作热情已经到了快要油尽灯枯的极限了。
孟珍珍一路摸着叶建芝给自己准备的烟和糖,想着妈妈交代的话,主要是关于要怎么样讨好新的同事。
在梦辰贞时代,作为教授的女儿,在学校也好,社团也好,她永远是毫无争议的团宠。
见得多了,她也懂得那些社交宠儿是如何为新进成员贴标签,搞一些欺生霸凌的勾当,好巩固自己在小团体中的话语权的。
无法想象自己给陌生人发烟发糖的谄媚样子,还是算了吧。
孟珍珍把背包扣,重新背在背,推开了二楼通风科的深蓝色大门。
“吃糖!”一进门就有个瘦小的男同志,抓了一把糖强行塞到了孟珍珍面前,“我今天第一天报道,你是?”
企图不动声色地拒收糖果,但是孟珍珍发现对方神色间有些黯然,一时心软,就接在手里。
这是一种没有包装纸的水果糖,有红绿两种颜色。由于盘花市冬天天气不冷,糖有些化了,拿在手里黏糊糊的,手也沾了明显的色素。
孟珍珍强忍着立刻扔掉糖果去洗手的冲动,对着对方礼貌一笑,“我也是新来的,我叫孟珍珍,幸会。”
“啊,你就是那个管理抽风机的新同事吧,刚刚我听牛大姐说了,我们这一批一共三个新人。对了,我叫彭壮,你好!”
——碰撞?——膨胀?——算了,暂时命名为菜鸡一号吧——
办公室里一共有九张桌子,靠门的西面墙紧贴着放了一排三张小桌子,一看就是菜鸡专座。
南边靠窗户的好位置有两张大书桌,中间隔着一人高的大柜子,柜子还有生机勃勃的绿植,那肯定是大佬专座。
其中靠里的一张桌已经坐着一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中年人了。看脸还挺年轻,只是早生华发满头灰白。
北面四张桌子两两相拼,只有靠外的那个有人坐了,那是一位中年发福的妇女。
她留着和叶建芝一样的发型,鼻侧有个比一块钱硬币小不了多少的痦子,看着特别醒目,这位应该就是菜鸡一号所说的牛大姐。
牛大姐正好看过来,两人视线相交,孟珍珍刚要点头示意,对方突然把脸扭过去了。
——有那个味道了——那个味道是——那个久违的味道就是——碧池的味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