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季姐姐还要住院观察几天,你就先别回家去了,先在病房陪着她,”
孟珍珍收了季染云送来的那一卷画,珍而重之捧在手里,
“免得正面起冲突,你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咳咳,再说单拳也难敌四掌不是。
我和戴老师商量一下,我们会尽量在季姐姐出院前,把闲杂人等从你们家里挪出去。
你看看这两天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没有?有些必需品不好回去拿的,你跟我说,我们想办法解决。”
这话一说,季染云同志又红了眼眶,说话的时候下巴轻轻颤抖,
“……谢谢,我把他们扔出来的东西都收到邻居家了,暂时不需要回去拿东西。”
“那好,季同志你先回吧,回头我去卫生院看望季姐姐。”
……
送走季染云,孟珍珍回到办公室,把这事从头到尾给戴老师学了一遍。
在工会浸淫多年,对各种家庭矛盾、不合理现象早已经见怪不怪的戴思杰本来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他一抬头又扫到梁洁在往自己这边偷瞄,心里一阵恶心。
这个女人不能再留在工会了,不然自己哪天不察,恐怕又要被她下套。
在她安静地被调走之前,自己还是少在她面前出现为好,免得再被算计。
戴思杰一拍桌子,“胡闹!季染云本来就是我们补助名单上的困难职工。
街道工作是怎么做的,竟然允许这种强占私房的事情发生。不行,我得代表工会去拢龙坪走一趟。”
孟珍珍求之不得,赶紧打开文件柜,
“那好,你先等我查一下有没有那家姓窦的资料,我们一起……”
回头却见戴思杰拿着摩托头盔的背影已经出了门,右手故作潇洒地高高举起,朝背后挥了挥,“小事,我去去就回。”
孟珍珍想追出去,发现手里还捧着厚厚一叠表格就停下了脚步,“嗐,着什么急呀。”
“没事,戴老师资格老靠山硬,区区一个平安镇,还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梁洁正在给干部体检通知书逐一装信封,闻言斜了一眼那个避她避得如此直白的男人,
“他说去去就回,应该很快能解决的。”
自己承诺“工会”会把闲杂人等从季家的房子里清出去,既然戴干事有能力搞定、又主动请缨一个人上,那么自己就省得跑一趟啦。
“那好吧。”孟珍珍拿出最近归档的纸质资料继续翻看起来。
根据季染云提供的线索“窦氏兄弟的自建住房坍塌”,孟珍珍没花多大功夫就在住房困难职工档案里头找到了他们的资料。
单位住房申请:矿场房管办不通过,被驳回!
自建房津贴申请:后勤部不通过,被驳回!
住房困难家庭一次性补助:工会……审核中。
背景调查工作还是有收获的嘛,孟珍珍食指轻扣着这些资料,想了想又回到放政策规定之类红头文件的档案柜里翻阅起来。
这个“去去就回”的戴老师直到午饭时分还没有回来。
梁洁很自然地打招呼,“走,我们吃饭去。”
“对了,昨天买饭的饭菜票还没给你。”孟珍珍轻轻一拍额头。
虽然昨天那是戴老师出的饭菜票,可是现下梁洁身上半两饭票也无,本来就打算问她借。
这下正中下怀,只觉得自己运气真好,瞌睡就能遇到枕头。
梁洁按住了孟珍珍点饭菜票的手,“没事,不用还,今天你请我吃午饭就好了。”
两人手挽着手去食堂。
吃完饭回办公楼的路上,遇到个骑自行车的男青工,在身后老远就喊,“小梁!小梁!”
孟珍珍听到了想要回头看看,梁洁却坚定地往前走就是不回头。
可惜对方没有要算了的意思,不依不饶地骑车追到了两人跟前,喘着粗气道,
“怎么越叫越走呢……打你们科室电话没人接,严科长让我来跑一趟……
你们戴干事被人打了!还挺严重。”
“什么?”
孟珍珍和梁洁同时惊呼出声。
“现在人在后勤部的医务室呢,你们谁跟我一起去处理一下吧。”
孟珍珍看了看梁洁,对方缓缓地摇摇头,于是她开口道:“我跟你去吧。”
梁洁从她手里接过饭盒,挥挥手,看他们两人一骑消失在前方。
心里想着恐怕以后蹭不到戴老师的饭菜票了,深深叹息一声,转身回了办公室。
……
“哎哎哎,你倒是轻一点啊!”戴思杰条件反射地抓住了梁护士捏着棉签棒的手,看着不断往下滴的碘伏,嗷嗷急叫。
孟珍珍和保卫科的男青工高敏一推开治疗室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松手,消毒呢!”梁护士一跺脚,回头瞪一眼门口的两人,“你们出去,还要缝针呢。”
两人赶紧退了出去。
戴思杰也犹犹豫豫地放开了手,任由浸透碘伏的棉签刺激着额头上一指长的伤口。
不想让门外的孟珍珍听见自己叫痛,他忍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二十分钟后,缝完10针,又打了破伤风的“伤兵”戴老师带着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走出了治疗室。
——要是在电影里,FLAG一立可能就回不来了——戴老师你还是幸运的——
高敏上前扶住戴老师,“杰哥,那些人还在派出所,我们去把事情说一下吧。”
戴思杰推开他的手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出门就跨上了他的三轮摩托。
“你现在没法带头盔啊,干脆别骑了,让小高送你先过去,我慢慢……”孟珍珍话还没说完,戴思杰下车往边上一辆停着的卡车走过去。
司机似乎和他认识,说了两句,戴老师就招手让她上车坐副驾,自己则和高敏还有他的自行车一起登上卡车车斗。
五分钟后,到达了派出所。
好么,一共押着三男三女六个人,刘瘸子,他老婆孙小凤,俩儿子窦援朝、窦建军和他们各自的媳妇。
“他们全住到季家的屋子里去了?”孟珍珍瞪大了眼睛,季氏兄妹的那间房子也并不大呀。
“我去的时候,他们正在比武决定谁能住那两间屋呢。”戴老师头上缠着纱布的样子更像海盗船长了。
这时办案的老公安询问蹲在角落里的那六个人:“老实交代,人家工会干部头上的伤,是你们谁干的?”
“我们可没有打人啊,这个人是自己弄伤的。”刘跛子大声喊冤。
“是啊,是啊。”其余的人也拼命点头附和。
“你是怎么……”孟珍珍正要问,发现戴老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