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家里人都没有睡好,早起来何老太在厨房灶头边直打呵欠。梦之夫妇坐在餐桌边默默无言,四只熊猫眼好像一副Q炸弹。
梦珍珍却完全一派没事人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到点就像小蝴蝶似的飘出去班了。
老孟私底下跟老婆嘀咕,
“你看这孩子心里是真没有那小陆,还是怕我们担心装得外表强硬?”
叶建芝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步伐轻快地走出大院门的孟珍珍,
“这……不好说呀,我总觉得吧,珍珍脑袋被砸了那一下子以后,就再也没钻过牛角尖。
就好像这个脑子吧,哪哪都是通透的。
这事我们还是听她的,你也没她聪明,我也没她聪明,没道理两个笨人指挥个聪明人。”
“也是。”孟光南摸摸鼻子,昨晚他就想起来一件类似的往事。
他追求叶建芝那时候,同时昴这位“五朵金花之首”的还有好几位男同志。
就在他去叶家吃饭喝醉了的第二天,他也收到了一封信。
信只有一百个字不到,却用了十几种字体。
这个想要隐匿自己身份的人写道:
【建芝是我的爱人.我俩早就花前月下私定终身.有了夫妻之实.惜我家中无钱.叶家老父贪财.收了姓孟的三百彩礼.就欲将我扫地出门.望孟兄高抬贵手.给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一条生路.来日发达必将彩礼十倍退赔!!!】
孟光南当时还在宿醉,头痛欲裂。看了信也不辨真假,热血涌,直接班也不了,去找叶家讨说法。
但是他走到半路,一摸口袋想起来一件事。
昨天准丈人几乎一桌就把他灌醉了,他还没来得及把装着钱的信封交给叶双根呢,那个奸夫怎么知道彩礼是三百块钱呢?
这个发现让他的头脑突然冷静了下来。他一屁股坐在田埂,又拿出那封信看了起来。
虽然字体很不好辨认,看起来像是很多不同的人,一人写几个字拼凑的一封信,但有一点他觉得很熟悉。
就是这个不规范的标点符号使用方式!
在他记忆里,他们修理车间的罗大柱交过一次打架的检讨书,当时就是通篇点号“.”结尾三个感叹号“!!!”
他马掉头回车间,从自己办公室里一大堆说明、检讨、请假单里翻出了这个罗大柱的数张“墨宝”。
果然,虽然字体被刻意变更了,但是那几个标点符号可以确定,这封信就是他写的。
昨天去提亲之前同大家说笑,自己确实说起过彩礼包了三百块。
罗大柱这小子平时见到叶建芝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居然敢说“私定终身”、“夫妻之实”?
当时,一直被孟珍珍认为“有点怂的三零后”老爸孟光南,确实是不声不响吞下了这口恶气。
不过一年后,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老孟找到机会狠狠摆了这个罗大柱一道。
这人因为破坏国家财产被开除,要不是交了三百块罚款,差点就被判刑。
孟光南冷哼一声,“你有三百不肯出彩礼,要破坏我的好事,好捡现成的?叫你偷鸡不着蚀把米。”
……
孟珍珍一早到办公室就感觉自己见了鬼了。
杜止美不知道几点的班,用她非常不专业的搬家技术,把办公室的格局都给动了。
她把自己那张小书桌移动到了办公室里头,坐在郭涛办公桌的前排。
工会前台没了!
“我XXXX,门口怎么搞成这样啦?”杰克船长可一点都不会含蓄,一进门就直接怼着小姑娘开骂了,
“这是谁让你挪进来的?回头岂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直接往办公室里头冲了?
人家新来的都是乖乖地学规矩,我看你是一来就想给我们做规矩!
事情不会好好做,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倒是很多。你给我把桌子放回去!
否则办公室回头少掉什么材料,你负得起这个责嘛?别说你了,你家老汉都负不起!”
杜止美嘴一扁,头一低,开始哭。
孟珍珍抽一口凉气,戴思杰可真是“资格老,靠山硬”,人事主任千金给他当孙子一样训斥,连她爹一起骂。
她可懒得看这个作精在这里表演水淹七军,还是躲出去免受牵连的好,三十六计走为。
她拿起预先准备好的一包50个“姆妈牌”口罩,还有二十份问卷调查表,跟戴思杰打了个招呼,
“戴老师,我要去一下2号矿的矿工宿舍,下基层矿工小组做个调研,今天午饭也在那边吃,下午看情况,早的话就回来。”
“行啊,我正好也要出去,送你过去吧。”
戴思杰也不想对着这个做事的时候胆子贼大,要她担当的时候就直接哭鼻子的小女孩。
这两个人走了,杜止美眼泪汪汪地问郭涛,“你能帮我把桌子搬回去嘛?”
郭涛扶额,一大清早就是这小丫头差遣他把桌子搬过来的,现在又要恢复原状,这是嫌他力气没处使嘛?
好不容易把办公室格局复原了。
妇女干事许老师穿着一对大红色小猪皮的皮鞋,笃笃笃来到了办公室。一看顾涛满头大汗,
“哎呦,小顾啊,我说这个天气也不热啊,你怎么出这么多汗?是身体有点虚吧。
来来来,我带了老同学从拧夏给我寄来的枸杞,特别大,我们泡茶喝吧。”
莫名被冠“肾虚公子”头衔的顾涛,也不反驳,只是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搪瓷茶缸。
经过门口的时候,狠狠瞪了一下杜止美的后脑勺,以后再不能听这小妮子的瞎差遣了。
……
坐在戴老师的三轮摩托车,沐浴着人间四月天的阳光和风,孟珍珍只有一个念头,
“出外勤真的是好开心啊,真希望天天出外勤。”
这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她得有辆车,家里只有孟光南有辆二八杠的笨重自行车。
这年头就算矿工资高,还发自行车票,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自行车的,姆妈家就没有,听说他家的自行车票被卖了一百块钱。
现在她想要辆车,要去哪里搞自行车票呢?她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个曲线救国的法子,
“戴老师,你这个三轮摩托车哪里买的,多少钱啊?”
“……你想买个侉子?你骑?”戴思杰觉得自己幻听了,从没听说有女娃娃想玩侉子的,跟在他屁股后头想蹭三轮摩托车的小伙子倒是一大堆。
“我骑啊,我都看会了。
你看我以后常常得出外勤吧,矿场那么大,骑自行车我不得累死啊?
要是有个摩托车,那我想去哪就去哪儿,多开心啊。”
戴思杰一捏刹车,甩腿下车,拍拍摩托的真皮坐垫,“别说大话了,你开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