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直播画画的主题是橘胖。
小橘胖现在正是好动的时候,檐下燕子落下来的一根羽毛,就能让它团团转,玩半天都不累。
刨花,树叶,甚至自己的尾巴……所有东西都是玩具。
它还爱了攀登运动,就是抓着徐老爷子的裤子一点一点往爬,直到最后在他的肩膀登顶。
老爷子一边叫着“衣服被你抓破了”,一边抬着小橘胖的屁屁,帮它肩膀。
花猫妈妈对其它的孩子看得挺严实,除了橘胖。它是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风一样的猫子。
而且它和所有的兄弟姐妹都长得不像,广智听了丑小鸭的故事,都开始怀疑橘胖的身世了。
……
七点半直播开始,预热的时候就有不少“手控粉”进来standby了。
季老师用他“仙人的右手”向直播的观众们展示了什么叫做国画艺术。
这回直播间还来了个科班出身的美院学生,在旁边不遗余力地“吹爆云仙人的国画基本功”。
季老师两笔就用焦墨勾出一只灵动的眼,甚至画出了眼珠那种晶莹的实感和反光点。
然后用淡墨画出毛茸茸的头,再蘸浓墨勾出耳朵,枯笔淡墨勾出身体和后腿造型。
很快,神气活现的橘胖跃然纸,它正伏在几本书准备打盹儿。
美院学生弹幕拍案叫绝,赞线条灵活、意到笔不到。
“手控粉”也在膜拜那只捏笔的右手,说那是“艺术之中的艺术”,无数弹幕说想变身成那支笔。
绘毕,季老师又题诗句“裹盐迎得小狸奴,尽护山房万卷书。”
落款【烟云记】盖染云章。
直播结束孟珍珍照例给孩子们发了零花钱,又给季老师封了两百授课费。
季老师这回却说什么都坚持不肯收。
孟珍珍以为他是“视钱财如粪土”的清高思想发作,只得作梦教授附体,把老父亲人间清醒的观点,灌输给这位文青,
“季老师,我知道你的人生理想是淡泊明志,一箪食、一瓢饮,一地风花雪月。
但是我有一句鲁迅的名言要送给你:饭碗和理想要分开!
你想想染烟姐姐的身体,是不是要用那些名贵的中药和那些好食材补着,
你想想你的衣着体面是不是要继续维持,你衣橱里春天的衣服都齐全吗?
你想想你那扇漏风的窗户是不是也要找人修缮?被褥要不要换?摇摇晃晃的靠背椅要不要修?
你想想你在单位里受得气是不是也要还以颜色?最起码要有叫人家掂量掂量能不能欺负你的底气啊?”
听到最后一句季染云的神情是完全惊呆了,他结结巴巴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单位受气?”
孟珍珍眉毛一抬,她说怎么今天看到季老师就觉得好像特别委屈呢,
“这不重要,你说来听听怎么受气了?”
季染云眉头一蹙,嘴角轻颤,孟珍珍知道他的套路,赶紧猛按暂停键,啊不,赶紧甩出一个表情包【尔康手.jpg】,
“停!你要控制你自己!”
哭精季老师肩膀都在颤,花了两分钟强行刹车,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他的遭遇。
原来临时工是每个月五号发钱,遇到周末提前一天,于是今天一早季老师就去找他们报社的会计领钱。
工资条拿到手里就不对了,个月因为窦家兄弟搞事和妹妹生病的事情请假了一个整天加三个半天。
但他的出勤记录居然被记成了事假四天。按照规定,临时工超过三天的事假扣半月工资。
整个三月季老师的到手收入成了十三元五角,对于这个结果,季老师真的不服。
因为他是知道这个规定才半天半天请假的,实际他在那几天午请了假,晚还加班,确保自己份内的工作都按时完成。
于是他就鼓起勇气去找自己的领导——办公室主任潘天贵,因为当时打的假条都在他手里。
刚好在潘天贵的办公室外头听见他打电话。
似乎是有人要把自己的侄女塞到他们报社来,但是苦于没有位置了。
潘主任就压低嗓子跟电话那头的人保证,正式工他力有不逮,但是他已经在着手腾一个临时工的位置了,让对方耐心等他好消息。
“我一想,要腾出来的,应该就是我这个临时工的位置吧。
从个月开始布置给我的工作量就猛增,几乎一个人做了所有的校对和排版的工作不说,
那些搬搬抬抬的活也都来找我,搞的几个正式工都看不下去了,偷偷帮我的忙。
想到这里,我就没敢进去和他理论,直接转身灰溜溜地走了,你说我要是没工作了,唉……”
“你明明一个星期就可以赚两百,为啥不要,反而为了那十几块钱哭?”孟珍珍好奇道,
“难不成你们报社还有甚么隐藏福利?”
“福利什么的是没有的,就是二十七块死工资。
那二百,我以为你是为了要接济我们兄妹……你已经给的很够,我们不敢再受。”
季老师局促起来,周拿了钱他其实觉得受之有愧,甚至觉得自己是欠了孟珍珍钱。
叫他在她面前多少有些杨白劳的不自在,不然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黄毛丫头的话,他怎么可能耐下性子来听。
孟珍珍也感觉到了这种不自在,她请季老师坐下,
“我现在跟你讲的话,是一个我很尊敬的教授说的,(没想到第一次对外人说自己很尊敬梦教授是在这种场合)。
他的话,你回去品一品,希望你能放开一些旧的观念。
他说:你要理性看待钱这件事,并且高度重视钱!
他说:自由不是钱能够买到的,但你有可能为了钱而卖掉你的自由。
他说:金钱本身是没有对错之分的,它最大的作用在于帮助我们完成价值交换。
现在国家规定的这个八级或者二十四级工资制,不是说你能创造的价值,一定落在这些级别里头。
你看大李师傅,他做木工的工资是一天十元,这个价格是我们商议决定的。
而你,每一幅画的最终价格可能都不一样,我们把它折成固定的工资,就是每周二百元。
这绝对不是接济,等到染烟姐姐好了,她能画画了,我也要给她开工资。
你的画在我这里的艺术价值是超过这二百元的。
就这样站着把钱挣了,不必为了临时工的微薄薪资给别人做牛马,有什么不好?”
季染云似乎听进去了,这回没有跟孟珍珍再三推让,而是很郑重地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