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珍珍听到这里,就能猜到这骗婚的一家子,一定会想办法稳住这个自投罗网的傻姑娘,最终逼她把这只死猫吃了。
这位表姐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单向思维,竟然试图从一个傀儡身上找真爱。
那人能干干净净地舍了有正经工作的前女友,凭什么舍不得你?
得亏宋菊仙延续了老叶家女人的战斗力,凭着自己一腔愚勇逃出来了。
车到冶金公司,阿川在孟珍珍催促中下了车,她打开窗户探出头去,捏着写着地址的纸条,朝他摆摆手。
兴之所至还索性在自己手心吻了一下,然后作势吹过去,对着某人嘟起小嘴。
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叫做飞吻的陆隽川,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车站上一脸疑惑。然后在路人的起哄声中从耳根开始红到脖子根。
直到公车开出去老远,他还保持着那个眺望的姿势。
等到孟珍珍觉得自己的长焦距已经不够用了,她才转回身体把那张纸条收好。
车厢前头,宋菊仙已经泣不成声。
孟珍珍觉得她不是在哭自己被骗婚的事,而是在哭自己这场短暂的虚拟恋爱之死。
也许钱志强对她的敷衍和虚与委蛇,就是她迄今为止仅有的温存体验。
车行至平安镇的终点站,司机好心地多开了几百米,把宋菊仙送到了派出所门口。
孟珍珍也在这里跳下了车,从身后拍拍表姐的肩膀。宋菊仙扭过头,一看是她,就扑了上来。
孟珍珍刚想打个招呼,就被颤抖着的表姐一把抱住了,这回“送羊入虎口”的经历看来确实把这位“女版莽张飞”吓得不轻啊。
她只好伸出僵硬的右手,拍拍对方的背脊,就算没有什么亲情,这种时候,女孩还是得帮帮女孩。
以为只是到派出所去报个案,这个程序,孟珍珍已经走得很有经验了。
可是宋菊仙在踏进派出所之前,突然反悔了。她表示只要能退婚,就不打算告曾家骗婚。
”为什么?”孟珍珍表示她完全不能理解。
“如果我告了曾家,那么钱志强……顶替曾学友在瓦厂上班的事情就会……我不想……”她的声音听起来特别脆弱。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分明是抖M——一首歌《lovethewayyoulie》送给你——
但是苦主不愿意告了,旁人也不能逼迫,她只能尽到一个表妹的本分。
当她提出要送表姐回家的时候,一开始宋菊仙是不愿意的,后来不知想到什么,又拉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送自己回家。
两人坐车回到平安镇往西十里双桥村的二姨家。
孟珍珍从没有到过真正意义上的农村,她去农家乐摘过橘子、杨梅、草莓,挖过红薯,掰过玉米,剪过葡萄……但是她从未在一望无际的青青麦田中行走。
如果不是宋菊仙的情绪太糟糕了,她都想为这一刻配上《风吹麦浪》做个视频。
沿着田埂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了村子里。宋菊仙板着一张脸,乡里乡亲跟她打招呼完全都不理。
搞得孟珍珍只能带着尴尬的笑跟在后面,终于来到了村东一棵大树底下的宋家。
看着还是一个挺大的院子,占地面积比十八号要大一半吧。
不过当听宋菊仙说里头住着一大家子近三十口人的时候,孟珍珍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农村是没有星期天一说的,所以这时候家里的劳动力还都在地里,留守在院子里的人不多,但其中就有孟珍珍的二姨。
二姨看到来人吃了一惊,但是马上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哎呀,珍珍,你怎么来了,我还想去大姐那里跑一趟呢,一直没有抽开身,你三姐姐五一要结婚了……”
她这厢话还没说完,宋菊仙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吓得二姨慌忙就用手里正在叠的一件衣服塞进了她的嘴里,“这孩子……呵呵……我们进屋说吧。”
说着她几乎是勒着脖子挟持着只能“呜呜”的女儿进了泥巴墙垒的低矮房间。
房间里面也是泥巴地,孟珍珍以往进门都习惯蹭蹭鞋底的土再进。
当屋里屋外都是土地的时候,她有一瞬间当机了,不知道还要不要做这个步骤。
二姨叶建莲看出她的犹豫,“直接进,不换鞋,乡下地方没有你们住楼房的那么讲究。”
看来原身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孟珍珍坐在竹制靠背椅上,听着宋菊仙一边号哭着一边讲自己上当受骗和揭穿骗局的过程。
刚刚在车上,宋菊仙还是有所保留的,这会儿当着亲妈,她可是把最惨烈的那一段也复述出来了。
曾母用鸡汤拌安眠药给她吃,三寸丁想乘机用强把生米煮成熟饭,幸亏钱志强良心发现暗中提醒了她,孟珍珍听得拳头都硬了。
偏偏二姨这个做亲妈的竟然无动于衷,听完了整件事情,只说了一句叫人绝倒的话,
“也就是男人比你矮了一个头吧,那也不算啥。
总比瘸子好,还打不过你,我就放心了。”
——What?——黑人问号脸——这人脑子是有坑的吗?——
“这门婚事是你自己点了头的,我们彩礼都收了,十里八乡都知道你要嫁人了,你总不能不嫁了。”二姨没事人似的开始张罗帮孟珍珍冲糖水鸡蛋。
孟珍珍张大了嘴:这是吃东西的时候吗?这还算亲妈?我真的不能理解……
她突然想起来时路上,宋菊仙跟她提过的大表姐和二表姐的亲事。她俩说是嫁掉的,跟被卖掉也差不多。
都是收了彩礼以后,让女儿匆匆见一面男方,然后第二面就直接是新婚那晚洞房之时了。
大姐嫁的人,见面的时候看着挺好,嫁过去才知道是个瘸子,两条腿明显有粗细。
相亲那天他穿个棉裤慢慢走路,大姐竟然没有发现。
因为腿不好,婚后这个瘸子姐夫什么活也不干,家里地里的活全靠大姐一个人。
嫁过去六七年生了三个孩子,大姐才二十八已经老得像四十多的人一样了。
二姐嫁了个结巴,每次只能两个字两个字说话。因为相亲的时候媒人一直在边上两边圆话,原来以为只是腼腆,没想到是语言功能有问题。
结巴从小就自卑,嘴上说不赢别人就一直喜欢背地里玩阴的,没有朋友,没事就爱喝酒打老婆。
二姐被打得皮开肉绽逃回娘家,结果二姨连夜又把人给送回去。
去年二姐受不了上吊结果没死成,但是伤了喉咙不会说话了。这下结巴配哑巴,两个人在家就是无声的全武行。
这回轮到三姐自己,看来这位习惯性胳臂肘往外拐的二姨又打算大义灭亲了呀。
孟珍珍突然理解了宋菊仙决定把自己也带回来的原因,是知道亲妈的脑回路有异于常人,希望有个人能给她撑撑腰吧。
看过了两个亲人的婚姻成为人生悲剧,宋菊仙已经醒了,但是二姨还没有完全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