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利索地站起来,就这睥睨一切的气势。
尴尬地坐在墙上、不上不下的那几个见了,瞠目结舌。
——她旁边分别坐着两人。那两人都属于上了墙不敢跳下去的类型。她就站在那俩人中间一小块墙头上。
竟然还站得很稳。
她勾唇,阳光下她灿烂的微笑,金光勾勒出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和头上微卷的、毛茸茸的发丝。
伴着盛夏的长风和鲜明的少年意气。
——老大,真厉害,就像带着光一样。这是谢扬第一时间的想法。
——老大可真灵活,身形矫健,那叫一个帅气。这是赵胖第一时间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间,他们的想法同时都灰飞烟灭了。
黎渺本来灿烂地笑着的,然后慢慢的,她的笑容变成了假笑,再慢慢的,就变成尬笑。
带着傻气的尬笑。
特么她还傻笑了好一会儿。
墙边等着上墙的那一排人都纳闷起来。他们刚刚还处在对于她身姿的惊羡中呢。
还期待她用极其飒爽的姿势跳下去,结果她怎么站在墙头那么久不下去?
凹造型呢?
赵胖和谢扬却知道黎渺不会凹造型,她刚自己还说要大家动作麻溜点呢,断然不会在这时候凹造型。
奇怪。
很奇怪。
这是为什么?
黎渺继续尬笑,是那种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礼仪笑,是那种非常礼貌地、属于三好学生和五好青年的笑。
“同学们,接下来,你们即将会听到一个恐怖故事。”良久,她开口。
坐在墙上的、站在墙下面的人都专注地看着她。
黎渺承受着大家的注目礼,仍然保持着那个十分和煦的,然而又十分诡异的微笑。
一。
二。
三。
不远处穿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吼声。
“哪个班的?翻墙的全都给我过来!”
那声吼令众人顷刻间变了脸色,就好像天崩地裂一般。
试问天底下谁的吼声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自然是——教导主任。
谢扬张大嘴巴,一脸痴相。
黎渺脸上奇奇怪怪的微笑终于消失了,然后她无奈地摊手,苦笑了一下:“兄弟们,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她刚刚在墙上是站着的,因此她拥有最广阔的视野,然后她就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看到了——教导主任和一些领导。
教导主任他那时候好像在向领导们介绍着什么,分外热情,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花。
后来她竟然抬起头往上指,指着浓密的树荫。如果黎渺没猜错的话,他是在介绍这是什么树种。
然后教导主任就抬起了他高贵的头颅。
然后……就与黎渺得意的眼神不期而遇。
靠。
这该死的宿命感。
教导主任看见黎渺的时候,黎渺根本就来不及从墙上跳下去了。
她的表情变化就是她的心理变化。
教导主任他们越来越近,黎渺连忙敏捷地蹲下身,一撑墙头,敏捷地跳下来。
翻墙计划,泡汤。
老师都来了,还继续翻的话就会罪加一等了。聪明人不做傻事。
教导主任风风火火冲过来之后,直奔黎渺。
他手指都快戳她鼻子上了。
“是你带的头吧?你胆子是有多肥敢带着人翻墙,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教导主任吹胡子瞪眼,“刚我可看见你站在墙头了啊,还挺威风啊你!”
要是人家小姑娘,准会被他满脸通红、厉声喝问的样子给吓哭,但黎渺是谁啊,非但没有被吓到,还非常的自如。
“老师,要是我说,”她脸上浮上了十分做作的乖巧笑容,“刚刚我是在说服他们不要翻墙,您信吗?”
她还试图做无畏的挣扎。
教导主任冷哼一声:“我信个鬼,刚刚翻墙翻得最溜的就是你。”
黎渺:“……”
“你信吗?”教导主任问墙角下一人,那人黎渺他们不认识。
那人怂得直抖腿,一脸畏惧地看着教导主任,又一脸佩服地看向黎渺。
没错,是佩服。
不仅佩服她翻墙翻得厉害,还佩服她脸皮厚成这样,撒个慌还能脸不红心不跳。
“你信吗?”他又转头问其他人,一下子问了好几个,“你信吗?你信吗?”
大家都哑口无言。
“还有你们,一个都别想跑!”教导主任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不,是在场的每个鹌鹑。
“五千字,我活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写过五千字的检讨。”黎渺一边摇头一边碎碎念。
“说得跟谁写过似的,就翻个墙怎么凑够五千字啊。”
此时黎渺几个人站在三班教室门口,站了一排,整整齐齐,一个不落。
哪怕赵胖和谢扬等人并没在墙上,但“作案未遂”和“准备作案”都是同样的待遇。
五千字检讨,外加罚站一天。
他们已经构思了好久了,本子上却还是一片白色,一个字没动。
“这还不简单,先写你们翻墙的经过,说你们充分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错误性以及造成的恶劣影响,比如影响了校风校纪、抹黑了学校啥的,然后表达你们对这件事的深刻的后悔之情……”
有人插话。
他们一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竟然是殷珺。
谢扬做醍醐灌顶状;“厉害啊你,我有灵感了。”
殷珺抱着篮球,倚在栏杆上看着他们。
像是在看戏一般,眼神带着玩味。
“哟,你又罚站呢?”他的眼神落在这一排人最中间的那人身上。
这个“又”字,就非常的有灵性。
“哎,还不是倒霉,翻墙正好被抓个现行。”想到这个黎渺就来气,都多久没溜出去过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网吧老板的容颜了,还怪想念的。
她唉声叹气地说完,一抬头,却撞进殷珺的笑眼。
她突然想起自己上次把饮料倒在他身上那事,她还没道歉来着。
又看了一眼他,见他仍然笑眯眯的。
黎渺:“诶,你不生气了?”
“生气?”
“就上次啊,我不是把可乐弄你身上了嘛,然后你跟踩了风火轮一样就走了,理都不带理我的。”
殷珺不说话了,他别过脸,睫毛动了两下,“我那不是生气。”
“那是什么?”
“反正没生气。”
“没生气就行,我还当你生气了呢。对不起啊,我上次过分了点。”她乐了,爽朗地拍拍他的肩。
“那我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殷珺微微抬眉,笑容不羁。
“嘁。”她也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