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房老板的电话时，顾尔正坐在电脑前手绘棒球队Q版头像。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相处，顾尔已经对棒球队员的性格有了基础的了解，动笔时抓住特征，一午的时间就完成了大半的工程。

距离她跟房老板联系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对方起先的态度很明确，不愿意再踏入漫画行业。

接到对方主动打来的电话，顾尔感到很意外。

接通电话。

顾尔习惯性地先听对方说明来意，房老板的声音低沉严肃：“你次的提议我考虑过，我愿意重新拾笔，但请给我一个新人编辑。”

顾尔意外：“新人编辑？”

大多数情况下，作者都想要经验丰富老道的编辑来负责自己的作品，除非是顾尔这种，跟老编辑脾气性格真的磨合不来的。

“时代发展很快，想要创作出真正的好作品，必须紧跟时代潮流，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画过漫画，我需要年轻的现时代血液来带领我。”

房老板语气很严肃，顾尔想了想：“好，我让穆迟帮你安排。你找个时间来公司一趟，我们签合同。”

“明天下午六点后我有时间。”房老板说：“另外，既然是一场全新的旅程，我想换一个笔名。”

挂断房老板的电话，顾尔给穆迟打过去一个电话，尊重房老板的意愿，顾尔只告诉对方要签一个新画师，并没有告诉对方签的人是谁。

她在最后提了一句：“我记得编辑部里有个新来的实习编辑，是个在读的大四学生，就让她来负责对方的稿件。”

“你是说那个00后？”穆迟皱眉：“周一她刚刚递交了辞职信。”

“辞职？”顾尔意外：“为什么？”

“嫌加班时间长。”穆迟言语间带着严重的鄙夷：“现在这些年轻人一点都不吃苦耐劳，遇到一点儿困难就选择逃避，当年我刚到的日本的时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恨不得三百六十天都在办公室工作。”

顾尔一向不赞成“996”“007”的工作制度，皱眉道：“既然是新一代的年轻人，就应该有全新的精神面貌，只有效率足够，工作可以按时按量完成，不加班我认为完全可以。”

“行吧。”穆迟不再跟她争辩：“人事部还没批准她的离职申请，我过会儿再找她谈谈。”

“嗯。”顾尔淡淡地应了一声。公司的事情她不擅长管理，具体的事情还是要靠穆迟进行调和。

最近发生的事情一茬接着一茬，顾尔的心理压力很大，连续几天夜里都会被噩梦惊醒，醒来后直到天明都睡不着。

挂断电话，顾尔仰面靠在座椅，发呆。

厚重的遮光窗帘挡住窗外刺眼的阳光，而在光线略显昏暗的卧室里面，顾尔疲惫地闭眼睛，摁压着眉心。

晚，环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顾尔没有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回到房间，洗漱完，倒头就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仿佛来到了十几年前，林澄曾经生活过的福利院。

福利院的环境设施很差，院落里一群小朋友在尘土飞扬的土地砸沙包，还有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子正唱着“马兰开花二十一”在跳皮筋。

视野突然转到一处人迹罕至的破败花坛边，许是冬季，缺了一角的四方花坛内只剩几根枯枝，尤显荒凉。

花坛坐着穿着白色T恤衫的小男孩，跟福利院其他小朋友相比，他显得十分孤僻不合群，安静地坐着，低头摆弄手里的纸鹤。

顾尔觉得男孩有些熟悉，又一时间想不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见小男孩安静乖巧周身笼罩着海一样的悲伤，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吵闹顽皮，顾尔正要过去跟他说话。

忽然，远处传来一道温柔女声的呼喊：“小君，吃饭了！”

被叫做“小君”的小男孩缓缓抬起头，顾尔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俨然就是林澄小时候的模样。

小君……

没错。林澄被领养前的名字就叫小君。

顾尔看着小男孩从花坛跳下来，原本面无表情的小脸在看到有人过来时，很快挂好似由内而外散发的开朗笑容，丝毫看不出他刚才偷偷失落的模样。

鼻头一阵发酸，顾尔偏过头，不忍直视。

然而下一秒，眼前突然暗了下去。

一阵强烈的窒息感，顾尔有些喘不过气，等到眼前再次明亮起来，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只有武侠片才有的高耸入云的悬崖边。

站在她对面的半只脚已经踩空，在劲风中摇摇欲坠的林澄，顾尔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她紧张地看着林澄，一遍遍呼喊着让他回来。

然而林澄脸始终挂着明媚如往昔的笑容，他温柔地注视着顾尔，在顾尔绝望慌张的目光注视下，他缓缓张开双臂，启唇用唇语对顾尔说了一句话，随后闭眼睛，仰头像悬崖后倒去，顾尔扑去拉他，却怎么都拉不住，

无力感。严重的无力感几乎让她透不过气，仿佛有人从背后紧紧勒住她的喉咙，濒死的绝望。

“不要！”

顾尔大叫着从梦中惊醒，额头堆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贪婪地大口呼吸新鲜空气，抹了把额头，一手冷汗。

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一点儿，顾尔翻身下床，用冷水洗了把脸，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她清楚记得，刚刚梦境里林澄用唇语对她说的那句“对不起。我累了”，心跳加速，一阵心慌。

顾尔坚定自己是名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之说。

或许是这次梦境里的场景过于逼真，又或许是她过于在乎梦境里的人，顾尔心有余悸地走到电脑前。

打开电脑，搜索“周公解梦”。

把自己刚刚梦境中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进去，点击“解梦”的时候，发现下面居然出现一个付款码。

还要收费？

顾尔犹豫了一下，退出网页，切小号来到灵异吧论坛，把刚刚梦里梦到的事情匿名发布。

很快帖子就收到了一条蓝V认证大佬的回复。

【一楼：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封建迷信要不得，楼主记得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

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