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高速公路,一辆改装的越野车疾驰而过,席卷着凛冽寒风,车胎划过地面,发出摩擦声响。
驾驶位的车窗降下三分之一,彩色的糖纸从里面被丢出来,随风掺杂飘落在地。
纪染叼着一根棒棒糖,目光专注前方。
像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她眸光转动看向后视镜。
却没有看见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她自嘲的笑了下,转回视线。
什么时候起,居然有这样的一种依赖感。
后座再无其他人。
前世的时候,陈姨总是在自己面前说怀念以前的时光,她不以为然,不能理解有什么可惦念的。
如果,她却反而想起了以前。
身边总有个人偶尔逗笑两句,后座也有人出声关怀。
无形之中,竟给了她这么多回忆。
纪染深知自己不是一个念旧之人,却在此时,想起了他们三个。
回程的路总是很快。
时隔八天,她终于回到航空基地。
这次收获很多,不仅带回两台卫星电话,途间还收集了大量的汽油。
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可以安稳一些。
航空基地高楼的洪武一眼就发现是她,激动得拿出对讲机。
“开门,纪小姐回来了!”
几秒回,对讲机里响起其他人的声音——
“纪染回来了?在门口是吧?”
彼时,纪染已经拿出对讲机,笑道,“不用来,我直接回宿舍。”
大门打开后,她没停车,一路开往宿舍楼。
“你没事吧?声音怎么听着不对劲?”
周迟很敏感。
然而纪染并没有回答他。
直到到了宿舍大门口时,有一个人站在路中央,将她的车堵住。
迎面相遇。
纪染压低着眸,踩着油门的脚没有任何动作,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那个人。
心底平静淡如水,握在方向盘的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刺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她打开窗户,探头朝李序睿讥诮一笑,“怎么,不想活了要我送你一程?”
“你他妈给我下来!”李序睿忽然一动,手里举着一把手枪,对准她,双眼瞪得直冒火。
“下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持枪对峙,引得附近路过的人纷纷看过来。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但也有几个是认识这两个人的,没人敢开口劝说。
纪染眉梢一挑,抬手搭在窗台,不紧不慢的看着他,未曾有其他动作。
李序睿咬牙切齿,“你他妈给老子下车!”
“有屁就放。”
她面无动于衷,这一幕刺激了李序睿。
最讨厌纪染这幅高高在的模样!
“把枪放下!”
赶来的厉寒声瞬间拿出枪对准李序睿,沉声厉喝,“放下!”
他紧绷着神经,生怕那只枪擦枪走火,一个不小心,纪染会受伤。
李序睿扫过他一眼,“不要多管闲事,我就找她纪染一个。”
彼时,厉寒声已经走来,路过车窗旁,侧眸看了她一眼,脚步没停,徐徐走至车前,挡在李序睿面前。
见状,李序睿放下枪,一脸的暴躁,大步走向纪染。
厉寒声面色沉冷,抬手拦住他,却被他推开。
在即将走到车窗前,又被厉寒声一把反扣住手臂。
“放开我!”李序睿不耐烦的反手挣脱,被却他死死嵌住,力道之大根本挣不开。
纪染面色平淡,打开车门下车,站在原地没动,静静的看着。
“纪染!你他妈朝我妈开枪!畜生都不如!”
“怎么?自己不敢面对我?找个男人挡在你前面是吧?”
李序睿瞪着她,笑容讥讽。
现下恨不得打她一枪泄愤。
纪染徐徐开口道,“出门又没带脑子?打探消息只打探一半?你妈那一枪是怎么来的真不清楚缘由?”
“李序睿,要不要我把你爸干的好事一一说出来?仔仔细细的和你说个清楚?”
话一句接一句的砸出来。
他一顿,“你,你都知道了?”
李镇干的事,原本他就不是很赞成,觉得风险太大了而且十分不光彩。
没想到,纪染居然知道了!
情急之下,他慌忙反驳道,“那关我妈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做这个审判者。”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凉凉的,毫无感情。
“要不是你妈,世早就没有你爸了。”
“你!”
李序睿试图起身,却被厉寒声一用劲扣压在车前盖,他吃痛一声。
“放开他吧。”纪染淡淡道。
厉寒声松了手,冷漠的目光扫过李序睿,眼底压抑着不悦。
“李序睿,你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不然,你是下一个李镇。”
她的话轻飘飘的,字字句句,却夹杂着警告,沉压在李序睿的心头。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分不清是恨还是不服的情绪。
周围看热闹的人有不少,还有几个是巡逻队的人。
再说下去恐怕要把李镇的那些事说出来。
李序睿捏紧着拳头,碍于面子,最终转身离去。
人走后,周围的人也相继散去,只留下他们两个人站在门口。
厉寒声将枪别回腰间,目光停顿在纪染那张惨白的脸,眉头紧皱,问她,“你没事吧?”
她抿着唇摇头,浑身松懈下来,方才还平淡的脸多了两分无力和憔悴。
“你来开车吧。”
厉寒声迟疑一秒,转而看见她跳了一小步打开后座的门,这才注意到她的左脚。
他迅速车,发动车辆,问,“腿摔了?”
刚刚看见她左脚没落地。
“嗯。”
纪染很疲惫的闭眼。
左脚已经疼得麻木,稍微动一下就是蚀骨的疼,不过已经过去两天,习惯了。
后座没有其他声音。
厉寒声也没再说话,紧蹙着眉,将车停在宿舍楼下。
他下了车,后座的纪染已经打开车门,右脚踩在地,朝他微微一笑,“还要麻烦你,扶我个楼。”
幸好伤的是左脚,她还能勉强开车。
但是楼就很麻烦。
厉寒声出声问道,“严不严重?我叫个医生过来。”
隔着裤子,看不见伤口,只是从纪染的脸色可以看出来,应该很重。
连她都承受不了。
见他要拿出对讲机喊人,纪染连忙开口,“不用,休息几天就好了。”
“伤在小腿,恢复得慢。”
她从二楼跳下来,小腿本来就被丧尸撕扯出伤口,一下子没把握住力度,左腿正好磕在地。
估计伤到骨头,以前都有俞清清帮她处理伤口,现在就她一个人,索性就懒得处理。
纪染抬手搭厉寒声伸过来的手臂。
他闷声道,“我背你吧。”
纪染愣住。
厉寒声面色如常的解释一句,“背你或许更方便一些。”
伤在小腿,用背的话最合适。
他身形挺拔,一脸正气,似乎说这种话都正义凛然,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尴尬和不自在。
纪染犹豫两秒后点头。
厉寒声背起她很轻松,手臂挎在腿间,分寸适中,不会让她觉得姿势欠缺。
她也并非一个矫情的人,脑中想着其他的事情,再回神,已经到了五楼。
厉寒声脚步稳健,途中竟没有弄疼她半分。
五楼的拐口,迎面遇一个人。
“诶你怎么——”
尾音扭转堪堪止住。
背后的纪染露出一张脸,朝沈佳依微微一笑,“麻烦让一下。”
厉寒声脚步停顿一秒,绕过她走过去,途间低垂着眼眸,未曾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佳依愣愣的盯着两人的背影。
“501,对,就这里。”
“就放这里吧。”
厉寒声听着她说话,将人放在床畔,动作细心。
他皱眉再一次问,“真的不用叫医生?”
纪染摇头,“不用,我有分寸。”
她的眉眼间透着疲惫和无力,肯定是这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见状,厉寒声喉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等你休息好了我再来找你。”
“嗯。”
他走时顺带关门,转身之时,微顿,缓缓伸手。
展开的掌心湿润,是一片细密的汗。
####
门外的声音忽高忽低传入耳中,嘈嘈切切,在脑中缠绕聚杂,像团火在烧,滚烫一片。
纪染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模糊,好半天才能看清楚东西。
睡的时间太长,身体都有些麻木,一动,就是牵动四处,疼痛难忍。
她“嘶”了一声,喉间干涩。
咽了好几下唾沫,才缓和了些。
门口的声音陆陆续续从门缝传进来。
纪染撑着身体,努力起身,挪了好一会儿,才坐好,提高音量道,“在外面吵什么?”
门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后,宿舍门从外被推开,方牧野先是探头看了一眼,见纪染坐在那里,立马弯唇一笑,“妹妹,你醒了?”
他朝身后的人抱怨一句,“我就说她醒了,你还不让我开门。”
“谁拦你了?你有胆开门?”
周迟推搡着他,一脸无奈。
“嘶,你碰我伤口了。”
方牧野皱眉,捂住后肩瞪他一眼。
“受伤了?”纪染扫过去一眼,端起桌的水瓶喝水,嗓子好受许多。
她看见方牧野一脸心虚的模样,转而看向周迟。
周迟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说,“受什么伤,是和李序睿打架,被捶了两拳。”
“打架?”
纪染眼梢微扬,目光看过去。
方牧野摸了摸耳垂的耳钉,避开她探索的目光,干咳一声,“那孙子敢拿枪堵你,打他一顿算轻的,我跟你说,他这个不要脸的还对我用异能?!电死我了!”
提到这个,他激动的一头黄毛都立了起来。
发梢还有几根黑焦的。
纪染垂眸轻笑一声。
“你也笑我?”方牧野被气得直咬牙,扯开一把凳子坐下。
长腿一伸,搭在床沿的架子,模样像个地痞无赖似的朝纪染抬了下下巴。
“伤得重不重?需不需要哥哥帮你找个医生过来看看?”
“确实需要找几个人过来。”
纪染将空间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放在地,都是些精密的仪器,七八件左右。
周迟蹲下去,伸手拨弄两下,“卫星电话?”
“嗯,搬去向安那边吧。”
东西都拿出来后,她便懒散散的靠回床头,瞭起眼皮看方牧野,“你今天怎么没出门?”
“伐木的工程今天停了,白毅带物资队出门,太远,我没跟去,估计今晚八点才能回来。”
纪染微微皱眉,“物资队?怎么是他去?”
之前是傅辞,后来交给厉寒声,两人异能强悍,外面凶险,也有一定的保障。
“白毅熟路,去得远。”周迟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那我叫几个人来搬东西。”
说着,他拿出对讲机,拨弄着往门外走,迎面遇一个人。
厉寒声眉头松了松,侧身让了下,“你们都在?”
方牧野眯眼看过去,“厉哥拿的什么?”
“药。”
他打开手里的药盒,扣出三粒药丸,递给纪染。
“止痛药。”
纪染手里捧着水瓶,见状,便也没拒绝,接过药丸,就着水喝下去。
其实空间有药,只是觉得没必要吃。
厉寒声既然递到眼前了,也不好拒绝。
“两部卫星电话。”厉寒声接触过,所以一眼就看见地的装置,是卫星电话的仪器。
他刚松下的眉头又皱起来,嗓音略低,“想拿到这些东西没那么容易,你一个人怎么做到的?”
“妹妹,和我们说说你在外面这些天,有没有什么惊险的事?”方牧野很有兴致。
他问道,“你腿怎么摔的?”
纪染淡声道,“从二楼跳下来,没站稳。”
厉寒声手攥成拳,不动声色的压下眸,话在喉间,却未说出口。
“从二楼跳下来?那得摔多惨?”方牧野显然被惊了下,豁然从位置站起来,面露担忧,“腿怎么样了?给哥哥看看。”
“没事。”纪染拒绝他的好意。
门外的周迟走进来,显然是听见了刚刚的话,似笑非笑的看向方牧野,“我说,你这张口闭口哥哥妹妹的,叫得挺顺口。”
他转而朝纪染说,“人马过来。”
“叫的徐彪?”
“对,还有一件事,依照定好的日子,明天,农场的东西应该回来了。”
提到这个,周迟脸扬起点点笑意,是对农场东西的祈盼和向往未来的美好。
想着过几天就能改善伙食,谁不高兴呢。
“这么快?”方牧野眼前一亮。
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
只有厉寒声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
纪染缓缓解释道,“农场在鸣洲省省界线附近,队伍已经去了一个月,按照商量好的时间,这几天应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