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里那个狂妄嚣张的老大，此时态度温和的低着身子走在少女身前，脸上的假笑难看到极点。

老大被人挟持做了人质！

有人拿着手电筒照了过去，猛然醒悟，忙吩咐兄弟们按老大的要求去做。

门口本就停着一辆车，车上的人忙不迗跳下车，车灯大打开，明晃晃的照着大路。

都是幸存者，何苦自己人为难自己人呢。

纪染淡声道，“你倒是很识趣。”

史建理干巴巴笑两声。

能不识趣吗，万一他们回过神来想起陈惠惠家人的事，要他的命怎么办？

好在他们只是暂时想着离开这个地方，对于其他的事情，似乎并不打算多管闲事。

史建理很有头脑，懂得能屈能伸，不贪图一时痛快。

人上车后，是周师傅开车，检查邮箱和油门情况都是正常，朝外面的纪染说，“没问题的。”

“放心，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应该不会再碰见了。”

史建理笑着说。

这时，纪染已经松开嵌住他的手，枪仍对着他。

他终于看见少女的脸。

果然，是出奇的冷静，眉眼平淡，隐隐带着傲而自信。

这一刻，史建理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这么平静了。

因为实力的碾压，她有底气。

终归是他输人一局，心服口服。

史建理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临时，还不忘朝她笑了下，“一路顺风。”

礼尚往来，纪染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眸中闪着两丝不易察觉的冷，掩在细长睫毛下，尽显清亮的光。

她说，“你也是。”

汽车提步冲出大门。

席卷着半空中的冷肃之意，些许灰尘掺杂其中，迷乱众人眼。

有人扬着枪挥掉空中的尾气，盯着那辆车，用手电筒一直照着，恶狠狠道，“老大，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史建理眯起狭隘的眸，阴狠尽现，却只能咬牙忍下，看着车灯渐渐远去。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屈辱！

他难以咽下这口气！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有道身影悄声靠近......

“纪染，我们真的不带着陈惠惠一起走吗？”

周师傅总是惦记着可怜的陈惠惠。

他本来在开着车，仔细辨别岔路口，忽然看见纪染打开窗户，整个上半身都探出去。

“诶你坐好。”

周师傅立马减速，不明所以她在干什么。

车还在继续往前开，黑暗里似乎还有丧尸的嗬嗬声，纪染惊呼一声，“她——”

苍凉夜色中，她瞳孔逐渐放大，眸中的远处，一个女人在一阵手电筒的光中快速闪过。

砰——

爆炸声响起在身后。

车上的其他几个人都被这动静惊到，纷纷回头去看，只见安全区有一片四散的火光闪过。

白炽灯光下，青烟袅袅上升，很快散在寒冷冬夜中。

那个位置，俨然是史建理刚刚站着的位置！

周师傅打着方向盘拐弯，奇怪道，“什么东西爆炸了？有丧尸吗？”

他不熟悉这个声音，可柳青云和钱志却清楚的知道，那是手雷爆炸。

纪染慢慢坐回来，没有关窗，然后冷风吹在脸上，散去胸腔一片热忱。

怎么就......

她心生复杂。

低头看着手中已经上膛的枪，看两秒，嘴角扯动一下，索然无趣的把枪收起来。

后座的钱志似有感知，“是不是陈惠惠她——”

“嗯，她和史建理同归了。”

“同归？”周师傅一个慌神，车辆不稳拐了个小弯，语气急切，“陈惠惠吗？她怎么...怎么......”

说到最后，也说不出来什么。

只剩下两声无奈的叹息。

纪染关上窗户，方才的情绪消散在胸口，眉眼一如既往地平淡，嗓音偏低，“原本我想着，替她杀了史建理，没想到...她是个这么刚烈的性子。”

果断、决绝。

那是纪染都为之佩服的。

她看见陈惠惠从后面冲上去，突然抱住史建理，在几人的慌乱下，那颗手雷爆炸了。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她的面庞。

也能猜到，在最后关头，肯定是死死咬着嘴唇，用劲全身力气抱住史建理——她的仇人。

纪染知道，这是陈惠惠的选择，与部分人不一样，她是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这般赴死，却毫不犹豫。

纪染想在临走之前，想替陈惠惠一枪解决掉史建理，送他上路，都还没来得及动手，爆炸了。

她的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自己早一秒动手......

“纪染。”

后座的白毅微微一动，虚弱的声音传入纪染的耳中，“那是她的选择。”

他是靠在窗户上的，脑中的疼痛得到缓解，亲眼看着纪染探出半个身体朝后面举枪。

然后，她还没有开枪，后面就爆炸了。

微亮的光在她眸中转瞬即逝，他看见她惊讶的睁大眸，错愕一瞬，片刻后又落于清冷。

纪染轻笑了下，“知道。”

本就只是今日一面之缘，最终没能帮到陈惠惠，是有一些遗憾的，她选择用雷自尽。

一个失去家人的羸弱女人，或许尝到绝望的滋味，不愿再渴望阳光。

归宿且好且坏，无人评判。

####

一个月后。

归途总是那么短暂。

在夜里，航空基地的大门悄然打开，一辆越野车开进来，携带着满身风霜。

昨天下了雪，地面的积雪正在消融。

白炽灯下，几人陆续下车。

“什么人？过来登记。”

有人拦住车，手电筒照在挡风玻璃上，折射的光芒刺了一下纪染的眼。

她不耐皱眉，眯眼看向那人。

周师傅忙打开门下车，说，“我们是一个月前外出的队伍，给放下行。”

说罢，关上门正打算提速往宿舍开去。

今晚守门的人全是陌生的面孔，双方互不认识。

白毅往外看了看，心中疑惑。

怎么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要不是确定回的就是航空基地，还以为这是别的安全基地。

“一个月前出去的？”年轻男人继续道，“那也要下来登记，我们队长说了，每个出入的人员都要记录，下来吧。”

“我下去看看。”

白毅下车，直接问他，“你们队长是谁？”

“霍邱霍队长。”

“？”

哪里冒出来的人物？

白毅拿出对讲机，按下按钮，说话的语调有些沉冷，“周迟，我们回来了，你来下门口。”

听见他说“周迟”的名字，那几个面面相觑，有些不明所以。

纪染无聊的支着下巴看着他们，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上来回看几次，心生疑惑。

不过就是离开了一个月而已，怎么多了这么多生面孔？

还是负责门口的把守，任务很重。

正想着，有一队人从马路那边走过来，手电筒一晃一晃的，高扬声音，“是什么人？登记好了没有？”

几个人像见到救星似的。

“霍队长。”

“霍队长，他们，他们。”

“呦，白哥。”

霍邱一眼看见站在车旁的白毅，他小跑着过来，笑容灿烂，露出一口大白牙。

“早就听说白哥出门了，满载而归啊。”

白毅冷漠地扫他一眼，“你谁？”

“可能白哥不记得我的名字，就上次那回，门口那次的丧尸潮，我们逃进来的，有印象没？”

经过他的提醒，白毅对那次丧尸潮有点印象，但对他这个人是没印象的。

霍邱很机灵，连忙朝身边的人说，“这是白哥，不用登记，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

“白哥好。”

“我们先走了。”白毅微微颔首，转身上车。

霍邱笑着应下，“诶好，慢走。”

他的视线扫过车内的其他人，和纪染微微对视一眼，他顿了顿，冲她笑了下。

彼时，对讲机里传来周迟欣喜的声音——

“回来了？现在在哪呢，我去找你们。”

“直接去宿舍吧。”

“好。”

本来是想叫周迟去门口，说一说这些新来的人的事情，但既然已经解决了，去宿舍说也是一样的。

白毅看向纪染，迟疑道，“怎么好端端的用这么多新人。”

一连七八个，都是他没见过的。

离开一个月而已，航空基地的变化不少。

“待会问问。”纪染淡淡道。

周师傅笑了两声，“嗨，过去一个月了，有新人是正常的嘛，不认识很正常，我在这里也不认识几个人呢。”

或许吧。

反正已经回来了，任何事情都不用急。

这次去的那个农场，是一个很大的农产品生产基地，曾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知名地，占地面积十分宽广。

他们很幸运，去的时候，里面的牲畜还有大半没有跑光。

牛羊之类的大多会自己吃草，虽不肥美，但肉质尚佳，至于其他的饲养类，瘦是瘦了点，宰了也能吃。

物资珍贵，总比什么都没有得好。

这一趟，收获很多。

他们回航空基地的消息很快传开。

俞清清一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兴冲冲跑到走廊上，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左等右等，还没等到越野车。

“小心别着凉。”

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她踮起脚尖低头往下看，果然看见楼下的应明泽正仰头看着她，笑意温浅。

俞清清按住自己跳动的心脏，轻声应道，“我披了毛毯，不冷。”

他仰着头，眉眼温和，静静凝视她。

她耳根一红，正不知怎么开口时，忽然看见楼下有辆越野车开过来，顿时笑起来，“染染回来了。”

两人低头望去。

“染染！”

纪染抬头，冲她晃了下手。

这边，周迟和白毅并排上楼，问道，“刚刚叫我去门口干什么，有什么事吗？”

“正想问你，霍邱是怎么回事？”

“他啊，李序睿的安排。”

“李序睿？”

听到这个名字，白毅情绪明显低下来，心中不自觉的提起一分警惕，眉头紧皱，“他提的？”

“对，不过那个霍邱异能也不差，我和厉哥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怎么，不妥吗？”

周迟不明所以，看向后面的纪染。

“没事。”纪染淡笑道，“就这样吧。”

挺负责的，至少做事严谨。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俞清清好不容易和纪染团聚，从她进宿舍后就一直说个不停，说之前在农场的一些趣事，后面又说到航空基地这一个月以来的事情。

之前是她去农场，回来后纪染却走了。

现在终于有机会躺在床上好好说话。

她笑意盈盈，裹在被子里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我们做了好多牛肉干，明天一定带你去尝尝，对了，说起这个，我就想起来一件事，方牧野那个大坏人他带坏小孩。”

“本来楠楠是很乖的一个小孩，跟着他混了一段日子，居然学会唬人。”

纪染笑着问，“唬什么人？”

她愤愤吐槽，“楠楠的空间里本来是有三十多瓶原生牛奶，前两天拿出来，居然少了四瓶，他和我说是自己喝的，结果是被方牧野喝掉的！”

“说什么要懂得孝敬哥哥，这不是教坏小孩嘛，都学会撒谎了。”

纪染抿唇笑起来，“嗯，该打。”

难怪刚刚看见方牧野，这家伙一脸心虚样不敢直视她，原来是干了坏事。

俞清清兴致勃勃道，“染染，明天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好。”

“那我们早点去，免得在饭点的时候还要排队。你是不知道，现在食堂的人可多了，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要不是有应明泽陪着我去吃饭，我都不想去食堂。”

被她这么一提，纪染问道，“李序睿是不是提拔了很多新面孔。”

“好像是吧，你们走的这个月，基地陆陆续续收了好几批幸存者。”

俞清清本来就是一个月前才回的航空基地，所以不认识很多人也很正常，只以为纪染在问最近一个月基地的情况。

谁知，听到她的这句话，纪染抬头看向她，神情犹疑，“又收了好几批？”

她应道，“对呀。”

纪染皱起眉头，陷入思索当中。

隐隐觉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航空基地怎么会来这么多的幸存者？

凑巧？

那如今的航空基地，岂不是有三百多人？

这么多人，‘零’计划看来会提前完工。

难怪周迟满面春风的模样，看来是建造飞船的工程一切都很顺利。

似乎，一切都很好。

她心思敏感，竟然觉得这样的安逸之下有着隐藏的危机。

明天去找爷爷了解下情况吧。

其实，如果能提前建造好飞船，那真的是可喜可贺，无论怎样，离开地球，才是她从始至终的目的。

现在，一切都已就绪，格城那边的持航材料也在储备当中，飞船的完工，指日可待。

纪染心中感慨万千，更多的是激动。

“染染，我睡觉了喔，晚安。”

“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