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塞列尔魔法师对西南两城不断发起的进攻,蓝水的抵抗越来越微弱,丢失的城区也越来越多。
直接罗沓说要七天灭亡蓝水,似乎即将成为现实,因为今天一天,整个蓝水在魔法铳的打击下,几乎组织不起一次有效的反击,而此前,他们会不留余力地抢夺回丢失的城区。
因为火焰巨人的表现过于吓人,因此十分谨慎的塞列尔贵族们制订了非常保守的作战策略,并最终取得了成效。
无论火焰巨人隐匿在何处,又或者火焰巨人根本就是一个特殊的魔法,他都无法再造成大量的杀伤,因为塞列尔已经调整了阵型。
前线捷报频传,也让原本高度紧张的塞列尔高阶战力松了口气,毕竟将军肯尼萨就是在蓝水五阶的殊死反扑下守了重伤,险些阵亡。
抵抗力量变弱,也就意味着蓝水的有生战力越来越少。
伴随着北城,东城的塞列尔士兵推进,蜷缩在北城与西城的蓝水士卒已经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从蓝水城回来之后昏迷了一整天的欧尔库斯此后一直在做噩梦。
在梦中,血肉战车不断地将触手扎入他的身体,吸食他的血肉,然后又把血肉再注入回他的体内,好似捣蛋的小孩子用吸管吸吮盒装饮料,一吸一吐,不喝,就是玩。
每天血肉战车的玩法都不同,有时时把他当做路砖,来回地碾压。
有时是被血肉战车身后的肉瘤喷出的浆液化作白骨。
这种像是酷刑大赏一般的噩梦却让欧尔库斯格外兴奋,他觉得这是血肉战车在为自己介绍他所拥有的力量,也更让欧尔库斯相信,自己对于召唤仪式,乃至召唤仪式的源头,是个特别的存在。
不然,为何自己能够屡次听到冥冥中的声音呢?
支付了代价之后整整六天,他浑身无力,半点魔力都调动不得,这也符合召唤时所说的代价。
如今恢复状态的他,看见了被塞列尔贵族宣布今日覆灭的蓝水城,又一次涌起了召唤的念头。
他忘不了那个叫做路禹的少年。
当时在追逐路禹的过程中,因为距离遥远,他好几次打算放弃。
毕竟身为六阶,也害怕陷入重围,即便有血肉战车陪伴,召唤师也是很脆弱的。
但是一向沉稳的他,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冲动。
“追上他,追上他!”
不断地回响。
自从召唤出血肉战车之后,欧尔库斯就对这些信息十分敏感,以至于他顶着被塞列尔贵族去信皇帝的风险,都要一追到底。
在见到路禹时,他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他无法感觉到路禹的特殊之处。
平平无奇,甚至感受不到魔力。
而内心的冲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抚慰了一般,不再回响,最终在血肉战车不听控制的影响下,转变焦躁与不安。
直到此刻,这种感觉依旧萦绕于他的心头。
欧尔库斯为面包准备好了食物,迫不及待地请示了塞列尔贵族们,赶往了蓝水城前线。
“路禹,你还活着对吧真的好奇怪啊,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却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份由你赐给我的不安与焦躁,就由你的死亡来抚慰吧!”
路禹必须死!
勉强能下地行走的路禹见到了西格莉德。
该说龙女身体素质真的强悍吗,这家伙在被治愈之后休息了几天,竟然连道伤痕都没留下。
与之相比,病恹恹的路禹,显得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你说你,这么怕死非得这么冒险,这下好了吧,搞成这幅样子。”西格莉德虽是吐槽,却听不出埋怨的意思。
“你啊就稍微照顾一下我这个病人的心情好吧。”
“行行行,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西格莉德搀扶着路禹来到了蓝水南城的一处地穴。
这里本是蓝水用来储存贵重物品的地方,此刻已被腾空,用来放置战死在蓝水城内的族人尸体。
没有那么多的白布,所有的尸体都是裸露着摆放,那惨烈的面相甚至让西格莉德这个暴力狂不忍目视。
魔法信使不断地飞抵此地,告知路禹外面的战况,在璐璐缇斯昏迷不醒之后,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获得信息。
忽然,路禹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
像是有一缕丝线与远处飘来,在路禹脸上不断的撩动。
“欧尔库斯。”路禹下意识地念叨出了这个名字。
又来了吗又是这种强烈的冲动。
说到底,这种冲动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强烈,以至于能够穿越空间传递而来?
这,绝对不是魔法!
就仿佛有一股力量,促使着路禹与欧尔库斯再度碰面!
路禹捂着头:“这次我不会再被你影响了为了这座蓝水城的人,为了我身边的所有人我不会再犯错误。”
路禹向着前方的无数尸体抬起了手,他没有直接进行召唤仪式,目光从每一个力战而竭的英雄身上扫过。
“我从未有过指挥的经验,从未经历过战争,可以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但是我真的想赢,因为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那些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每时每刻都在死去在这寒冷的冬天,他们本该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地烤着火,望着雪花,度过惬意的一天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他不该被一个残虐的入侵者夺走,让你们的魂灵连一个留恋之处都找不到。”
“我,路禹,一个籍籍无名的召唤师,摩斯塔纳之外的来客。”
“一个愚蠢的,希望能够为蓝水,月影,鸢尾,乃至摩斯塔纳带来一丝希望,掺和进来的人。”
“我的召唤物将吞噬你们的残躯,以你们的血肉为食粮”
“如若你们盘桓与这片土地之上,如若你们正在聆听”路禹眼眶发红,“怨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的守护家园的愿望,由我继承。”
“请用你们的血肉,最后再帮助你们的族人一次吧!”
“召唤!”路禹用力地大喊,似要把胸腹中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全都喷涌而出。
伴随着召唤仪式的进行,路禹体内不断输出的魔力快速地凝聚于虚空。
路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个不断旋转地黑洞,正在不断地吸收着自己输出的魔力。
此前如此多次召唤,他从未见过这个黑洞。
不仅如此,路禹见到更为令他诧异的一幕。
在召唤物与半空中成型时,释放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也是在此刻,他隐约看到,地穴中无数光点在闪动,好似萤火虫。
他们不断地漂浮,游荡,缓缓地聚集向了路禹构筑出的召唤物身边。
像是错觉,召唤结束,光芒消散,路禹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光影的痕迹,就连那个不断旋转,吸收魔力的黑洞也在瞬息间消失了,只有躺在黑盒中的“钢琴”正探出脑袋,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同于以往,钢琴没有向路禹索要抚摸,触手上突起的眼球似是在注意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直到路禹上前,方才探过来,亲昵地蹭着路禹的手。
“钢琴,每次召唤你出来,都没让你吃饱,抱歉了”
小触手钢琴忽然把身子伸长,用黏糊糊地身子蹭了蹭路禹的脸颊,如果不是路禹阻止,他已经打算把嘴巴裂成三瓣,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再给路禹一个吻了。
路禹拍了拍钢琴,指着周围一具具残缺的身体,颤抖着说:“去吧,去吃吧。”
“不只有这里,放心这一次,食物管够!”
钢琴扑向其中一具尸体进食的同时,路禹快步走出了地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却着因为泪流不止有些滚烫的大脑。
不该这么懦弱的,他早就有觉悟了啊。
在战争中仁慈是大忌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落叶归根,这种执念,路禹懂,因为他那个遥远的故乡也是如此。
不同于埋葬,火化,钢琴的吞食会将他们化作驱动自身成长的魔力,最终他们不会于这个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呼啸的寒风很快就将路禹的泪水逼了回去,路禹炙热的情感也逐渐冷却。
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开始回荡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如同蚊呐,无法听清。
“又是冲动吗?”
他跟西格莉德听着远处的轰炸声,厮杀声,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终于,地穴塌陷了。
疯狂的进食冲动让钢琴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三根两层楼高,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型触手表面淌着黏糊糊的液体,在这些黏液之下,几枚漆黑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地乱转,且伴随着触手的晃动,时隐时现。
原本承载着钢琴的那枚方砖大小的小黑盒子已经扩大了好几倍,盒子上原本不清晰的纹路与钢琴上的黑白键一模一样。
只不过,召唤物钢琴上的这些黑白键,以血肉铸成的,隐约能看到类似人体血管的纹路。
黑盒子的下方,大量指尖粗的触手正在缓缓蠕动,触手上密密麻麻,微微张开的圆嘴充当了吸盘的作用,他们途经的地面,留下了密集的牙痕。
已经见识过血肉战车,噬魔树的西格莉德对于外号“钢琴”的召唤物第一印象便是好正常。
乍看之下,无非就是小黑盒子上插着三根黑漆漆,滑不溜秋的泥鳅。
至于底盘的触手西格莉德实在是见得多了,以至于不会再惊诧了。
路禹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他无法听清任何一个字,但奇怪的是,这些声音竟然不会使他感到烦躁。
那股强烈的“冲动”似乎也被这些声音所隔绝,不再能干扰路禹的思绪。
“能走快一点吗?”路禹与西格莉德爬上了钢琴的黑盒子,决定用他代步。
钢琴动作微微凝滞了几秒,将身体表面的黏液吸收回体内,紧接着,风驰电掣!
充当钢琴大腿的那些触手快速地摆动,在被轰炸成废墟的南城如履平地地疾驰着。
强烈的进食冲动使得钢琴在疾走途中不断地低下头,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蓝水联军口水直流。
路禹能感觉到,钢琴对自己的亲昵似乎不复从前,这个进食欲望强烈的家伙愈发地难以克制被路禹塑造出的“本能”。
“给我忍住!”路禹恶狠狠的下令。
感受到路禹情感变化的钢琴迅速收敛起自己对“食物”们赤裸裸的欲望,转而委屈地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讨好路禹。
南城已经到了失守的边缘,精通土魔法的六阶精灵长老已经疲惫不堪。
他既要防备城外虎视眈眈的塞列尔高阶战力,又要不断修复破损的墙体。
如若不是勒琳请来了西城的狼人们协助防守,面对魔法师的狂轰滥炸,以及不断冲杀进城,把守军打得混乱不堪的骑兵,南城早已失陷。
然而精灵也是有极限的。
在精灵长老又一次将被魔法师炸出数个缺口的城墙以泥土修复之后,他两眼一黑,径直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精灵惊恐地冲上前,就连在抵抗魔法师轰炸的勒琳也没忍住,径直飞向了他。
“勒琳大人,长老他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魔力不断地透支如此下去,他会死的!”
正在给长老身上放魔核和水晶的长老亲卫泪脸满面地哭诉,这让勒琳嘴唇颤抖。
她怎么会不知道长老的身体状况,但是南城真的不能少了他,一个会土属性魔法的六阶魔法师,实在太重要了。
西城已经岌岌可危,南城不能再求援了。
“路禹你是我唯一的援军了,再不来,你就没法向我证明你真的比欧尔库斯强了。”
勒琳一挥手:“带长老离开休息,如果南城失守带着长老逃。”
为了看到塞列尔倒下的那一天,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勒琳也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她不打算和蓝水城共存亡,她要返回西线,继续与塞列尔战斗。
失去了精灵长老的修复,城墙在几声轰鸣中轰然倒地,这次南城的城墙彻底消失了。
塞列尔的士卒在飞扬的尘土中不断地冲入,再无屏障可依的精灵与狼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近身战,唯有这样,后方的魔法师才无法精准打击。
兵力比几乎达到十比一的情况下,蓝水联军的反击在塞列尔骑兵组成的洪流下,逆推了回来。
勒琳已经看到,塞列尔的魔法师飞上了城墙,魔法正在酝酿。
“路禹,我等不来你的召唤物了我佩服你这个外人,逃吧,蓝水城覆灭在即,西线联军的胜利足以将告慰这里阵亡的每一个战士!”
勒琳将魔法信使放飞,呼喊着亲卫,就要逃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顽强抵抗的蓝水联军忽然发现面前的塞列尔士兵有些分神,原本激烈厮杀的他们竟不约而同地有些呆滞,然后面露惊恐之色。
勒琳回过头,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何时,南城墙侧方的缺口处,三根巨大的触手从顶端裂成三瓣,宛如一朵异常巨大的花儿盛开。
然而塞列尔士兵看到的不是美丽的花蕊,而是密密麻麻,如钢刀般锋利的片状利齿。
信使返回到了勒琳身边。
“不用西线联军,就由我来告慰他们的英灵。”
路禹向钢琴下令。
“你,以无数英灵血肉饲养而成。”
“现在,与我一起继承他们的遗愿吧。”
“记住,塞列尔人,一个不留!”
遏制钢琴进食冲动的枷锁,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