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占星少女的房间中出来,安谢绝了薇薇安的其他赔礼道歉的提议,表示已经足够了,便匆匆离开,一刻也不愿意多停留。
至于梅姬,由于占星术在安身上的失败,让少女深受打击,此刻正处在极大的自我怀疑中,不停推算着什么,这使得小狼崽也咽下了,本来打算让梅姬,也给薇薇安占卜的想法。
值得一提的是,在他们结束第一天的船上生活,回房间前还发生了段小插曲。
露子小姐亲自找上门来,为监工武士的事情向薇薇安道歉,在听到小姑娘很是在意那名叫“安”的苦力后,二话不说,立马表示在阿斯托洛吉斯号上还有空着的客舱,可以马上把安提升为“乘客”级待遇。
但薇薇安想了想,当时安再三拒绝她,明显是不想要引人注目的样子,也就在表示感谢后,回绝了露子的升舱。
“呼...”
总算是结束了一天,回到自己的舱室房间,薇薇安叫醒了在床上还呼呼大睡的薪炎,拿出了从餐厅打包带回来,留给她的食物。
与在开心干饭,一脸无忧无虑之色的傻麻雀薪炎相比,房间内的薇薇安和小狼崽,则各自怀有心事,互相想要开口。
廖子轩是在琢磨着,该怎么向薇薇安揭露暗示“安”的身份,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显然太低估小姑娘了。
因为还没等他开口呢,薇薇安就主动抱起了小狼崽,把他放到了自己面前,一副很认真地对视样子,开始悄悄说道:
“小黑,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安...其实是另一个我?”
“嗯!?”
小狼崽不禁瞪大了些眼睛,脸上充满了震惊之色,那种感觉就好像柯南刚要打麻醉针,结果毛利小五郎自己把凶手指认出来了。
另一边,来自自家崽子脸上的表情,无疑是肯定了她心中的大胆猜测。
薇薇安的脸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又高兴,又紧张的表情。
“咦?问我怎么知道的?唔...小黑,你不会一直把我当成笨蛋吧?”
看着小狼崽强忍着点头的样子,薇薇安气鼓鼓地绷起腮帮,然后好像为了证明自己,开始了她的解释推理。
“其实,从登上阿斯托洛吉斯号的时候起,我就和另一个我的联系,好像突然中断了,无论我怎么呼唤,另一个我都没有回应,就仿佛...消失不见了一样。”
小狼崽对此点了点头,这个情报在“第三次”的结束时,薇薇安也告诉他了,只不过前面他一直不让薇薇安与安接触,所以等于这个情报就浪费掉了,现在看来的话...
应该是发生化学反应了。
“其实不光是小黑你,当我第一眼看到安的时候,也有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当时我的第一直觉,就是她是另一个我,只不过,当听到那位监工武士,称呼安为先生的时候,我才打消了这个念头,怀疑是不是我感觉错了。”
“可接下来,随着和安的路上聊天,我越来越觉得,从安的身上能看到许多我自己的影子,再加上小黑你的异常举动,说实话...唔,反正!除了对我以外,我还从来没见过,小黑你有过这么粘着别人。”
看得出来都已经是老夫老...反正换做是当初的青涩小姑娘,肯定做不到能当着小狼崽的面,一脸自豪地说出最后这种话来。
“当然了,最后让我下定结论的,还是梅姬小姐的占星术,以及...你注意到了吗,梅姬称呼安是小姐,不是先生。”
占星术士看人的方式与普通人不一样,自然能不靠外貌特征,也可以精准地分辨出性别。
这下子是彻底破案了,既然薇薇安自己察觉到了,也就节省了小狼崽的很多功夫。
他更进一步,完善了薇薇安对安身份的认知。
“小黑,我...我好像确实是笨蛋,有点没太明白,你说的另一个世界线的我...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世界线?”
世界线的概念对于小姑娘来说,确实有点超纲了,不过在小狼崽早就有所准备的解释下,薇薇安还是很快明白了。
简而言之,就是在发生重大区别时,世界线就会发生分歧,产生不同的结局,而所谓的重大区别,廖子轩直接拿安身上的例子来说明。
“如果我...我没能召唤出小黑,而是召唤出了别的,甚至有可能什么也没有,召唤失败了?”
薇薇安听到小狼崽的这个举例后,内心瞬间一揪,她尝试去想了一下,假如自己在没有“小黑”的情况下,再去经历火典城所发生的一切。
小姑娘不禁下意识地,身体发冷,开始浑身颤抖起来,双臂紧紧环抱胸口。
她无法去想象,如果没有小黑,她该怎样渡过那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就算真的可以。
那也一定不会是像现在的她这样,而是...遍体鳞伤。
等一下,遍体鳞伤...
安缠满绷带的脸部在薇薇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在小姑娘脑海中止不住涌现,如果安的绷带,不仅仅局限于脸部,而是全身上下,浑身各处都是的话...
遍体鳞伤。
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在薇薇安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刚开始时,对于发现“另一个我”的高兴和紧张。
现在小姑娘只剩下了,好似胸口前被一块沉重巨石压着,让她心难以喘气的强烈窒息感。
薇薇安突然生出来了一种强烈负罪感,这种感觉就好像,凭什么她可以活得那么好,凭什么她可以占据着小黑,凭什么她就不用承...
好在,这时候的一只小爪子扒在了小姑娘的肩膀上,将薇薇安从失神中给拉了回来。
薇薇安读懂了,小狼崽向她表达的意思。
如果你把这当成一种“负罪感”的话,不仅是对自身的不尊重,对身为召唤兽的他的不尊重,更也是对...安的不尊重。
“谢谢你,小黑,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薇薇安平复了心情,纠正了自己差点钻入牛角尖的错误,拥有“小黑”不是她的一种罪,不曾拥有“小黑”的安,并不说,就好像比她低人一等。
不过,当面对小狼崽提出的,要再一起去找安的建议时,薇薇安却依旧摇了摇头,至少今晚是这样。
“我就不去了小黑,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炫耀一样,以另一个我的性格,如果我在场的话,反而会更放不开吧,我能隐约感觉到,安身上的那种,对我的...自卑感,这让我很不舒服。”
“所以,还是小黑你单独去告诉安真相比较好,啊,对了,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请你,唔...不到必要时,暂时不要告诉安,我知道她的身份了?”
小姑娘双手合拢,眼神中露出楚楚可怜的拜托之色。
小狼崽无奈地叹了口气后,答应了薇薇安的请求,小姑娘顿时感激地狠狠揉了揉他的小肚子。
“小黑最好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两个东西,你一定要记得带上!”
薇薇安先是取出来了“艾丽娜的日记本”放到小狼崽面前。
紧接着,小姑娘来到了,房间里一副“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样子的干饭小麻雀面前。
“薪炎,我们商量一个事情,好不好。”
“唧?”
“我知道你有几根很厉害的羽毛,其中有一根,只要轻轻放在别人身上,就能立马让别人起死回生,身上无论有什么伤势都能马上治好,比绝世灵药还要更厉害的羽毛!”
“唧唧,唧?”
薪炎被小姑娘夸得骄傲的点了点头,但很快,小麻雀从薇薇安期待的眼神中,就反应过来了什么,视线中立马充满警惕之色。
不出所料。
“薪炎,你能把那根羽毛揪下来,借给姐姐用一下下吗?”
“唧!唧唧!”
小麻雀瞬间飞到书柜子上,用翅膀谨慎保护着自己的小屁股。
炽翎之羽算是薪炎的本命之物,用一次就得元气大伤很多天,薪炎自然非常心疼。
“你看这样好不好,薪炎,以前我让你白天认四个字,晚上认三个,可如果你给了我那根羽毛,我就给你减数量,让你白天认三个字,晚上认四个,怎么样!”
薪炎:“!?”
这诱惑力也太强了!
直接能每天少认一个字的学习量,小麻雀欣然从书柜上飞下来,强忍着不舍之意,从屁股后面的羽翼中,揪下来了一根火红色的羽毛。
“唧!”给之前,薪炎再度谨慎地确认着,他们之间的交易。
“好,一言为定,我薇薇安从不骗人!”
在和小姑娘拉钩保证后,薪炎美滋滋地高兴坏了,她觉得这笔买卖不亏,甚至不介意再把剩下的两根羽毛,也分给小姑娘,用来抵消她的识字课程。
薇薇安这边同样高兴地把羽毛交给了小狼崽。
看来是双赢了。
至于小狼崽...
看着薇薇安一眨一眨,催促着他赶紧去呀,别老看着自己了,她只是顺带给薪炎上了一堂数学课而已,小狼崽只能向薪炎投过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后,消失在了屋子里。
凝望小狼崽离去的背影。
薇薇安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平静,她攥紧了些手心,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着。
“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小黑...”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像当初拯救了我那样,去拯救了她。”
“毕竟...我们都是,薇薇安啊!只要带着这个名字的,就一定不会拒绝小黑的,一定!”
...
...
阿斯托洛吉斯号。
船舱底层。
这里是属于苦力和冰冷货物集装箱的专属区域。
即便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了,可廖子轩对于底层的脏乱环境,仍是感到不适。
他一步步朝着,记忆中的那个角落位置走去,并在心中开始了倒数。
当廖子轩默念道“3,2,1”的结束时,果不其然,一道带着警告意味的嘶哑声音,就从潜藏的阴影中,如期出现。
“不要动!”
锋利的黑镰架在他的脖子上,来自安的身影,从廖子轩的背后浮现。
安充满警惕地看着,这个从下来船舱底层后,明显是有极强目的性,直径就朝自己所在的地铺而来的...
陌生青年。
“说,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还有,你..”
安一边审讯着,一边皱眉动了动鼻子。
很快,她脸色就产生微妙变化,将黑镰就又向青年的脖子,贴近了几分。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她的余香?”
在安的厉声质问下,反观似乎性命全在安手上的青年,却完全见不到紧张感,甚至无视了架在脖子上的恐怖黑镰,直接转过身,与背后的安...面对了面。
“安小姐,如果我说,我们都陷入了一个轮回循环中,算上这次,已经是我们第四次见面了,你信吗?”廖子轩直视着安的眼睛。
不等对面的少女说话,廖子轩就继续开口了。
“第一循环中,你因为看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将她误以为是敌人,于深夜展开了刺杀,我们因此都死于你的镰下。”
“第二次循环中,我汲取教训,提前在深夜的走廊蹲守刺杀者,与你发生了战斗,当然,结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被你杀了。”
廖子轩还要继续开口,但安却听不下去了。
“哼,我不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鬼话,但我听出来了,你的意思是,我已经杀了你很多回,所以现在的你为了反抗,要先发制人,过来杀我?”
“不不不,安小姐你错了,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到了第三次循环中...安小姐,你猜,发生了什么?”
明明对面的青年在胡言乱语,可安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真的听进去了几分,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地...产生了好奇感。
“除了我又杀了你,还能有什么?”
廖子轩摇了摇头。
“不,你...救了我。”
“不光是我,还有整个阿斯托洛吉斯号,整艘船上的乘客。”
对于这个回答,安露出惊愕表情,这个回答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但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本就因为白天所发生的事情,导致安心底异常混乱烦躁的情绪,在这位陌生青年的出现,以及对方奇怪的话语中,达到了巅峰。
安似乎有点忍无可忍了,她眼神一凛,黑镰直至青年的脑袋,但凡对方再多废话一句,就会将其斩下。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是过来干什么的!”少女用无比危险的声音警告道。
但青年则还是老样子,一脸的平静,不,这回在平静中,是可以看到情绪波动的,那是种失而复得的波动。
他甚至主动举起了手,伸向了在他对面,手持黑镰贴在自己脖颈的安,伸向了安被绷带缠满的脸蛋。
而安则好像浑身僵硬住了,全身如同被瞬间的电流麻痹,手中明明稍微一动,就能取下青年性命的黑镰,却也成了空有其表的摆设,只因为从对面青年口中的话。
“所以第四次循环的我,是来...”
“救你的。”
说着,廖子轩的手,终于毫无阻碍地抚摸到了安的脸颊。
很冷,很冰。
但在他像个火炉一样的温暖手掌下,开始逐渐回暖,急剧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