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四月不知羞,羌氐雍凉奈何虓。
可怜百姓频遭难,朱钱叩府又高升。
此行北上,文始四人现已行至南召。只要过了眼前的伏牛山,不消半晌,他们便能踏入司州地界了。
“先生,小子就在此与你们别过了。这九节地龙身我会好好带回白羊山的”,勒马驻足在山道之前,山童拍了拍身下的竹篓,向着文始三人说道。
“山童,你回到谷中后便可以提醒你师父着手蕴养炉火了。若我们此行顺利的话,三个月内当可以与你们会合”,文始此时望着山童嘱咐道。
“先生放心,山童定会备好丹炉静候黄龙。只是皇城之内波诡云谲,先生还望万事小心”,山童此时与文始做着最后的告别。与文始道别之后,山童又向着计连说道:“小连,神木镯有妙用你可得好生保管。小君娘既然一片心意,你也就不用再不好意思了。还有,这洛阳城可不比九黎,你可不要被迷了眼哦~”。
山童说罢,手中缰绳一松,调转马首后便朝着另一条山道驰去。计连此时摸了摸左手上被山童强行带上的神木镯,有些疑惑,但既然山童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好再将它取下来了。
伏牛山中,此刻正值入夏之机。四周山林之中多有鸟兽乱声,但却正好排解了行人的孤寂。眼见就要进入司州地界了,这山道上也终于出现了人影。
文始三人此刻正靠在一处阴凉的树荫下歇息。三匹骏马此刻正在享受着罗嘉独门的按摩手法。
小计连此时正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大叔。罗嘉身材高大,却不似山童那般清秀,宽眉大眼却是十分憨厚的面相。早在文始寻到计连之时,罗嘉便已经从文始的密信中得知了计连的存在。罗嘉此时注意到计连正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不禁冲着计连憨憨一笑道:“这一路上在下都还没怎么同你说过话。你就是先生新收的弟子计连吧”。
计连此时望着眼前的大叔,分明是被他这一笑惊了一跳,可他已经知道这样会有失礼数。于是计连回忆着自己从班夫人的课上学到的汉礼,小手微微一抱便冲着罗嘉拜了三分,然后说道:“嗯,你也是大爷爷的弟子吗?”。
罗嘉望着正别扭地冲着自己行礼的计连,愣了一下,在文始的信中只提到他是在塞北鲜卑部落里长大的。眼见计连已经行了礼,罗嘉此时也不便再给马按摩了,收起袖子后便也是一拜。他和计连不论年龄,皆是文始门下,说起来计连的身份更甚于他,只是他们并不讲究这些身份罢了。
“在下罗嘉,常山郡人士。说来我和你都是北地之人呢”,罗嘉此时回了一礼后,轻声向着计连说道。罗嘉此时俯下身来,坐在了马儿们的一旁,然后一摆手示意计连先坐下来再聊吧。
接着罗嘉继续说道:“我算不得先生的弟子,只是受过先生几日教导罢了。我们可都是很羡慕你呢”。说罢,罗嘉便冲着计连又大笑了几声。
“罗大叔,你既然也想拜大爷爷为师,为什么不去求求大爷爷呢?”,计连望着眼前憨厚的大叔,觉得他和自己族里的叔辈们很想,都很爱大笑,那种放空的大笑。这让计连感到很舒服,觉得汉人也不都是很坏的人。
罗嘉听到身前的小家伙这般说道,并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向着计连解释道:“小计连,先生所求的是顺其自然,也正是如此,我们才能跟在先生身旁。既然能跟在先生身旁,自然也能感受到先生的教诲。这样入不入门,拜不拜师又有何妨呢?你说是不是呢?”。
计连此时虽还有些疑惑,但还是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后说道:“罗叔叔,那有一天大爷爷决定收你为徒了,你会拒绝吗?”。
不知为何,罗嘉在听到计连这声询问后,心中不由得一愣。不过,没过多久,罗嘉也就释怀了,大笑了两声后说道:“小计连,你可是坏的很呀。差点坏了叔叔的道心”。此时,罗嘉轻轻拍了计连的小肩膀,继续说道:“在我心里,我就是先生的弟子。所以等到了那一日,只算是水到渠成了而已。叔叔的路可不止这么远呢~”。
计连此时闻声也冲着罗嘉笑了笑,然后问道:“罗叔叔,你刚才是在给马儿们按摩吗?”。
罗嘉见计连主动岔开了话题,并没在意,然后回答道:“嗯,这是我自己琢磨出的掌法。叔叔我平日里没别的爱好,只是对这宝马特别喜爱。这掌法是我和几位老友一起琢磨出来的,转为马儿舒经活络用的。咱们这一路下来,他们三个肯定也是累的够呛,若不能好好给他们放松放松,我担心会留下什么隐疾”。
就在罗嘉和计连正在聊天之时,小黑风却是悄悄靠了过来。小马驹正值成长期,此刻卧在计连身旁嘴里却还不停地嚼着青草。
罗嘉此时见小黑风主动贴近了计连,轻声询问道:“小计连,这小黑马是不是你自己的马?”。
“嗯,小黑风是我临行前族长特意送给我的礼物”,计连此时一边抚摸着小黑风,一边回答道。
“小计连,那你可得好生照料你这匹小马了。如果叔叔相的不错的话,这可是咱们塞北难得的纯血匈奴马。你如果怕养不好它,叔叔也可以帮你养大它,保证到时候它会更强壮的”,罗嘉此时盯着小黑风,却是有些着迷了。
中年大汉罗嘉酷爱寻马,但更爱养马。早在他从白羊山接过小黑风时,他便相中了它,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他是不会擅自将马牵走的。
小计连显然也不是不懂马,他自幼长在草原上,自然也是爱马之人。小手摸着黑风顺滑的鬃毛,计连开口说道:“罗叔叔,我会照顾好小黑风的。罗叔叔,你这给马儿舒经活络的掌法可以教我吗?”。
听到计连想学自己的这套掌法,罗嘉也是挺高兴的。说不如做,罗嘉此时已经站起身来,重新来到两匹大马身旁。计连此时也是跟了过来,仔细听着罗嘉的讲解。
正当三人午休避暑时,距离三人不远处的山道上却是人头攒动。一伙身着羌汉杂服的流民此刻正被人一队官兵拦在了山下,不允许他们进入司州地界。而数百流民之外,一驾马车也正驶向了此处。
山下,这股流民此刻正苦苦哀求着拦路的官兵们。“大人,还请你们行行好,放我们过去吧。老汉一家一路紧赶慢赶这才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还望诸位大爷能网开一面,放我们过去啊”,此时山下流民之中,一名老汉正抬头望着身前的官兵,低声哀求道。
官兵显然并不是第一天见到这名老汉了,眼中虽然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将手中长枪震了震。然后大声喝到:“京师有令,凡是西面来的。一律不准进入司州地界。你们若是想进关,还是绕路吧”。
这些流民此时听到看守此处关卡的官兵这般说道,队伍中不由得乱了起来。
“凭什么不然我们过去?这西边打仗,我们不远千里逃到这里,还不是想投奔亲戚。你们不能这样啊,这天杀的狗官造的孽不能,凭什么让我们受呀!”,流民队伍中,好似正在开口的这名老妇一般的鳏寡之人甚多。此刻就这这名老妇的哭喊声,流民之中的青壮们再也憋不住了。
只见不知是谁先推倒的拒木,一名名已经望眼欲穿、渴望果腹的流民顺着缺口不断的涌向了关下。关卡上的一名小吏此刻望着一团糟的下面,不由得大怒道:“乱民,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天子下令不让你们入关,你们这是要公然抗命吗?来人呐,速速将这些乱民赶走,若是惹恼了京中的贵人们,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随着小吏的一声令下,守着关卡的一众官兵只得将已经挖去木心的檑木桩,抛向人群的侧面,以此震慑驱赶下面的流民们。
眼见关卡上方不断落下檑木,本就是在三分热度下闹事的流民们骤然退出了关卡之下。
城上的小吏此刻有些不放心,随即再次下令道:“给我派一队人出去轰他们走,别再让本大人望见他们了,真是糟心”。
就在流民们纷纷退出关卡外,并慌乱地朝着后方逃去之时。不远处的那驾马车也已经行至了近处。只见流民们此刻正慌不择路的逃窜着,数十名衣着破旧的流民此刻正巧朝着马车的方向跑来。
车夫此时已经望见了前方涌来的数十名难民,心中不由暗道了一声不妙。随即冲着马车内急声询问道:“老…老爷,前面不知哪里来的一队难民正朝咱们这边过来了。咱们还是赶紧下车避一避吧,老爷”。
车夫的话似乎并不能劝下车内的中年男人。而此时车内,年近五十的潘正叔正抱着一摞摞的抄本静静地坐在车内。
“先把这些卷轴护好,千万不能遗失了。难民只要食物,你将咱们随行的盘缠都取出来摆在外面就好了”,潘正叔此刻虽然也有些不知所措,但车内的这些卷轴,却由不得他不留下来守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