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仲武在接到曹晖的报告后有点担心童贯会抢他们的合伙生意,于是就找到了高俅,把这事给他说了。
高俅听后却笑道:“无妨,童太尉喜专权,却不太喜好财货,我还担心他会使绊子,咱们报了李安国调任秦凤第三将副将不会被批准呢,这下就没什么问题了。”
刘仲武说道:“我是担心他是在拉拢李家小郎。”
高俅却在摇头:“那李岘我也跟他说过几回话,貌似恭敬,可内心里却最是骄傲无比,言辞里就是连蔡相国都有些瞧不上,你想把他当成自己人,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想童太尉也无法笼络住此子,大家和和气气做生意,只当是伙伴岂不更好。”这点刘仲武确实服气,高俅能从一个苏门小吏而得到当今天家的眷顾,在察颜识人方面自然有过人之处,他在这方面的才能不由得刘仲武不服气。
刘仲武只得叹了一口气,高俅是官家的人,自然不容于那些把持朝政的文官集团,而军方里那些将门也瞧不上他的出身,在官场上也算是孤家寡人,只有官家可以依靠,也不知自己与他合作究竟是福是祸。
好象到目前为止自己还是跟着他沾了不少官家的光。
李岘赶到定西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也顾不上吃口午饭,饿着肚子就直接被带到了童贯的中军大帐里。这童贯倒也是长得相貌堂堂,面色黑红,而且腮下生着几绺长髯,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是个宦官来。
这童太尉在他进了帐内只是瞧了他一眼,却没说话,然后就把他晾在了一边,继续自顾自地坐在长案后批阅公文。
李岘对童贯这种拿捏作派嗤之以鼻,没事你叫我来做什么,现在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没安好心思!
不过他也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咱是人家的手下做事,就这么干站着呗。因为昨夜接到信就动身了,一夜都没休息,全身疲惫不堪,就这么站着站着,居然还打起盹来。
“哼!”迷迷糊糊中突然听童贯一声冷哼,李岘一个激灵突然就睁大了眼睛。
他见童贯正斜眼看着自己,只得抱拳说道:“大帅勿怪,昨夜接到大帅的军令就立刻动身了,这连夜赶路,一宿没睡,卑职确实是有些坚持不住了。”
童贯一脸严肃,凛洌的目光扫过李岘的身体,让他直接心里一哆嗦,这货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一个搞不好连脑袋都保产住,你说我这当官又是何苦来哉。
只听童贯肃然说道:“军务时偷睡,按律当杖责三十,这回暂且记下!”
李岘心里这个委曲,这只是打个磕睡好不好?怎么就成了偷睡了?!好吧,你头顶的帽子大,说的话就有道理!
看着童贯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李岘只能暗自叹气。
“你父母何人?”童贯沉声问道。
“家父李振,家母赵氏,都是寻常出身。”李岘答道。
“祖上可曾作过官?”
“曾祖当年曾作过成州主薄,家祖却非嫡子。”李岘回答,自己的祖父李尧臣以庶子的身份却能创下很大一份家业,也确实不容易,所以他感到很骄傲。
童贯点了点头,他已经对李岘有过一些了解,李家在最近几年内急速爆发扩张,据说都是此子在背后谋划。但这小家伙却是没什么背景,背后所恃的不过是秦州的李氏宗族势力,这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点了点头:“李家小郎年岁应当不大吧?”
李岘只得再鞠躬,这是回答长者问话的礼仪:“卑职今年刚满十八,不过前年就已经行了冠礼。”他这说的是虚岁。
“表字为何?”
“卑职不才,上安下国。”
“李安国,呵呵,不错,安邦定国。”童贯笑道,不过他转眼脸就变了:“李岘,有人告你趁火打劫,谋夺蕃人牧场,意欲挑起边患,有不轨之心,你可怎么说?”
李岘张了张嘴,差点没脱口喷出脏话:“是谁?汉人还是蕃官?”
“怎么?你还想杀人么?”童贯瞪着他。
李岘目光里闪过一丝狠厉,但却闭口不答。
这种阴狠表现让杀伐果决的让童贯感到很满意,慈不掌兵,没股子狠劲哪能上得了战场!不过他却转过了话头:“听说你还是有些手段,整治的那些蕃官们都服服帖帖,大都与你称兄道弟,亲热得很哪。”
李岘的目光有些闪烁:“只是些生意往来罢了,家中工坊需要的羊毛众多,卑职原来不过是与他们打交道多些,却不敢真的把他们当朋友。”
“哦,这是为何?”
“卑职尝与宗喀王子卓仁饮酒,这厮有一回喝多了,说如果其部若反,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只因为我们是朋友,所以就应当先拿朋友的头颅来祭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卑职还想脑袋安安生生呆在脖子上面,所以不敢真的把他们当成朋友。”李岘说道。
“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有这个认识就好。”童贯笑道,他把那封投诉信递给李岘:“是个蕃官,你自己好生处置。”他倒是想看看李岘还有什么本事,也不嫌事闹大,朝廷那帮文人们拿这些蛮子当祖宗,可他老童砍的这些人的脑袋可也不少。“你弄那些羌人和蕃人的牧场在手里干什么?”
李岘叹了一口气:“卑职家里有几处庄园都离他们很近,这些部落逐水草而居,夏天哪都可以去得,但到了冬天,却非回冬牧场不行。卑职弄得都是些冬窠子,也是为了便于控制,省得这些蠢货到了冬天没东西吃又出来抢劫。”
“控制了冬牧场就容易控制这些民族了么?”
“只是好一些,主要还是大帅军威赫赫,让他们不敢乱来。”李岘不着痕迹地拍了童贯一记马屁,“那冬窝子却是牧人的命根子,除非他们远走他乡,否则一般不敢乱来。卑职曾放出话去,如果他们敢抢李家庄园,就派人四处放火烧光这些牧场。到了冬季天干物燥,这草场上若是火势起来,还真不容易扑灭,那些蛮人就最怕这个。”
“哼哼,你这法子倒也是恶毒。”童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却是在心里盘算,这办法是不是也能用在西夏和辽人的身上?
别说,这小混蛋吓唬这些蛮夷们还真有一套!
想到这,童贯捋着胡须,笑吟吟地看着李岘说道:“李县尉这回筑静胜堡城有功,刘经略在军报中奏请升你为第三将副将,某家是觉得你年纪青青,所以就叫过来专门看看。”将是地方禁军编制,人数大约在三千到一万不等,主将一般是正七品的武职担任,副将是八品官,李岘调任第三将副将并不算多大的升迁。在臧底河城之战中,王厚手下的秦凤路第三将近万人全军尽墨,刘仲武和高俅两人想尽快恢复这支军队来,手下人多,作战时不慌啊。
只听童贯又继续说道:“今日一见之下,李家小郎的能力还算不错,本官却打算另外再交给你个任务!”
这已经是明显的暗示了,李岘还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所以赶紧双手抱拳:“卑职多谢大帅的提携!”
童贯见李岘很懂事,心中也很高兴:“刘仲武保你为秦凤路第三将副将,某在这里就准了,不过他举荐的庞峰出任主将战功不够,在我这里却通不过,所以某家就不准备给第三将设主将了。”他看了李岘一眼,我是把这个位置给你留着,下面就准备替我分忧吧,“秦凤路第三将允自募兵马,驻会川城和静胜堡城,另外老夫还准备把巩州马场交由会川城代管,你要尽心尽力把这事去做好。”
“巩州马场?那是在哪?”李岘一脸懵逼,没听说过啊。
“马上就有了,就在定西城北十多里地。”童贯开怀一笑,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大麻烦。
“棚圈、牧舍、粮草可齐备,共要养多少马匹?”李岘追问。
童贯暗自点头,能问出这些,就不是外行啊,哈哈!这小子还可以。
“这些都是你的事,粮草只能拨付一个月的,棚圈、牧舍共拨钱三百万,共有五千一百八十匹军马。每匹军马月拨付粮草钱三千,由巩、会、兰三州分担。”
李岘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遍,每匹军马每月人工饲料加起来需要四贯多,于是立刻跳了起来:“大帅,这钱不够啊!”
“那是你的事!”童贯恶狠地说道:“记住,马不能少,而且还不许养掉膘了,如果明年开春让我看了不满意,别当老夫是真不敢砍你的脑袋!这是军令,你这又想升官发财,还不想吃亏,那有这样的好事!”
人家都说的这样不要脸了,李岘只得叹服:“好好,卑职听令。反正咱这官也是买来的,咋的也是花钱,这一辈子恐怕是要一路地买下去了。可是马令和牧卒在哪?”
“清水厢军充作牧卒,属吏老夫随即让人从军中给你调去几个,不足的你自行招募。”童贯倒是很干脆,“这事干好了,明年春天老夫就升你做第三将主将!”童贯现在主掌大宋军政,若说是任命经略招抚使这样的大吏因为还兼着文职他需要玩些手段,但一个地方军的一军主将,他还是可以一言而决的。
李岘苦着脸回到了刘仲武住的地方,他仔细算了一下,这五千多匹马差不多一个月要亏六千多贯,到明年开春,差不多是五个多月,自己接管这巩州马场,差不多要亏损三万多贯钱粮在里面,也就是说吃了回大亏。
特么的,童贯这老贼这是在坑我!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