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岘从来没指望第三将这些老弱残兵能在战场上给自己带来什么功劳,也不指望能够得到这些人的效忠。他估计如果上了战场,只要西夏铁骑一个冲阵,自己手上的这支部队就会立刻四散而逃。大宋国的军卒和低级军官的忠诚度是很低的,这也是赵宋官家很乐意看到的局面,除了自己的交响曲,没有多少人会去为了上官而拼命效死。
那些大将们在战场上杀敌,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手上的亲军。
这些私兵才真正是和家主荣辱与共,命运被绑在一起的。
当然,那些大将们对待自己的部曲也十分优渥,这反而让那些平日里连饭都吃不饱的普通的军卒心里更不平衡,也就更不愿为其卖命了。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第三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围墙里面守城吧。
李岘亲自从庄户里挑选出一百名十五到十七岁的少年,权来充作自己的部曲和亲兵。
他固执地认为只有那些签下了卖身契的庄仆子弟会更加忠诚可靠一些,这也是这个时代的常情。这些家仆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依靠主人而活,一但被赶出家门,则会沦为流民,生活无着,下场大多凄惨。
这个年代陇右征战频繁,造成人烟稀少,除了秦州人口较多外,巩州丁户加在一起才两千多户,会州则更少,只刚刚过了一千二百户,也就是说整个会州总人口加起也只有不到一万人。兰州金城的情况比会州要稍好一些,只不过大部分都是军卒及家属。
李岘现在名下共有五座庄园,加起来有丁户一千三百多户,实际上他出面招募军卒,要比州府征募要容易得多,这是目前大宋国的现实。在北方,官僚和地主勾结在一起,土地兼并严重,近半土地和人口都沦落到这些豪门大族手中,已经达到几乎可以掌控朝政的地步,这也是王安石改革之所以失败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大宋的改革派们多出自江西、福建,因为南方的读书人家里山多地少,他们不能理解这些北方的大财主们的贪婪程度,想要触动北方象以韩家、吕家还有无数的皇亲勋贵这样的大地主阶层利益,能不遭致激烈的反抗么?
司马光、苏轼一伙保守派官僚们就代表着这些北方豪门大族的利益,在他们眼里,家族利益是第一位的,什么国家民族,统统抛在脑后。至于女真人一来,大家一起争相开门献城,照样当着大齐国的官儿,至于百姓的所受的苦难和灾祸,又关我何事?
新党和旧党,这就是大宋国的两大文人官僚集团。
当然,李岘也想努力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迈入统治阶级。
好吧,现在庙堂太高太远,可不是他一个小军官能关心的事。
在大宋,只有做到了七品的文官或是五品的武官才能称之为大夫,刑不上大夫,说的是这些人的事,与普通人无关。
刘仲武又升职了,高俅调任殿前都指挥使,也就是首都卫戍司令,终于可以称其为太尉了,这比小说《水浒传》里要晚了好几年。刘仲武也一起升官,调任东京禁军殿前步军副都指挥使,也许是沾了高俅的光,也许是受到了童贯的排挤。
当初司马光一脉的元祐党人干将之一孙觉家中的老二孙竢成了新任的秦州知州。
这是一个信号,不过李岘搞不懂这孙竢算是升迁呢还是贬谪?如果是升迁,那么蔡京的相位就不太保险了,毕竟这货在皇宫里面立了一块元祐党人碑,如果元祐党人复起,他也绝没有好果子吃,至少也得落个奸佞的下场。
大宋的文人不要脸的程度可以说是已经登峰造极,比如现如今的资政殿大学士许冲元就在文章里公开诽谤说章惇要挖司马光的坟墓,以鞭尸泄恨。这事听着都不靠谱,章惇就算再无耻,也不可能想着要去扒司马家的祖坟吧,刑不上大夫,活着都没办法在人家身上抽鞭子,况且是逝者?
您还别说,这事还真能给写进史书里,你们这些后人们多想想吧,章惇这人是多么狠毒呐,居然连死人都不放过!
于是这位章宰相在《宋史》里妥妥地就被归进了奸臣传里。
还有这位许大学士造谣生事,被御史弹劾,官家的处罚结果是官降一级,从大学士贬为学士,贬知河南府。等到元祐党人重新上台,这位“立场坚定”许大学士同志至少也能重归朝堂,很有可能混上个六部尚书当当。
造谣的成本如此之低廉,也难怪有宋一代文人们所留下的文章可信度极低。
再比如这位刚被撤职的环庆路经略使王厚,原来打仗还算不错,但在臧底河城一战也确实是给他的老子王韶脸上抹黑。这货做得更绝,留下的文章是老子现在已经早死好几年了,这打了败仗的王厚不是我。这让后世的考据党们信誓旦旦地替他辩护,大家有点脑子好不好,他若不是王韶的儿子,能一步登天升到环庆路经略使的位置上?
这是大宋国,你一个毫无根无底的老百姓,真能坐上封疆大吏的位置?
新官上任,换了顶头上司,李岘做事就得小心一些。
本来他是准备选出三百部曲来着,现在只能照规矩办事。
李岘把训练这些少年部曲的事交给了自己的护卫康平等人。
康平是个高手,身手很强,至少李岘是这么认为的。
当初李岘为了保荐上武学,招募了一批武艺高强的护院,同时也跟着他们学些武艺,康平他们就是在这时候被招进李家的。与康平一起招进李家的还有他的四个同伴,不过五个人身上都有残疾。这些人都是老军出身,原是种家军种朴的亲军,当年曾跟着种大帅种朴一起征讨过河洮和青唐州。
种朴在征讨青唐州时战败身死,他手下的亲军也受到了牵连,这些伤兵们都被革除了军藉,就地安置在了熙州和洮州一带。在李家的护院庄丁里,有十几个这样的原来种家亲军,不过,李岘从没听过这些人说过半句对种家的怨言。
都是些忠诚的人呐,你老种家就这样无情地把人家给抛弃了?
这让李岘有些瞧不起种家,特别是作为种家继承人的种师道。种朴好歹也是你堂哥诶,他这一死,你就这么把原来他手下伤残的亲兵给处置啦?
康平这一伙人虽然是缺胳膊少腿,可是李家的那些庄丁们楞是没人敢招惹他们,最初那些不服气的现在都已经被打服了。
这些货们都是些上过战场,双手沾满鲜血,能玩命的狠人。
一百名少年在庄园的麦场上列队,大都长得瘦弱,却很健康,他们要比这个时代大多数同龄人要幸运一些,最少李家的小官人能让他们天天吃上饱饭。
大家都显得战战兢兢的,因为康平在手里拎着根短木棍就站在他们面前,另外还有三个他的手下站在四周,同样在手里也拎着根水火棍子。在李家庄园里生活的少年,大都听说过这几个“凶人”的事迹,原来没听说过的,现在从别人口里也听到了。
“都站好!”康平一声大喝。
李岘背着手从后面走出来,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才朗声说道:“既然大家现在成了军人,就与原来在家里时不一样了,都得遵从军里的规矩,从今日起,都得给我好生操练。我这有言在先,谁要是偷奸耍滑,别怪我到时把你赶出家门,也连累到你们的家人。话就这么多,你们是我的亲军,练好了自是不会亏待了你们,就是今后到了战场上取了功劳也自然有你们的一份。”李岘说到这,然后转向康平,“平叔,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当初你们在种家是怎样操练的,就怎么办就成!”
康平上前一步,捶胸行礼道:“遵家主令!”
李岘扫了一眼台下站着满脸兴奋的人群一眼,偷着嘿嘿一笑:燥起来吧!骚年们,你们的好日子已经到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