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夏的西凉府到河湟,经由九条岭和石羊河上游有一条曲折的山口通道,在唐朝时就是重要的军事关隘。只不过大唐的关城设在祁连山的另一边,而西夏人则在越过了群山后把军寨修到了山脉的西侧。
仁多泉城就是西夏人设在河湟地区的一颗钉子。
西夏人并不等于是党项人,实际上他们大多数是生活在河套和河西地区的汉民、吐谷浑人、吐蕃人和西域胡人,这些草原部落和作为统治者的党项羌部并不和睦,可惜的是大宋国的那些官僚们一直没怎么弄清这一点。
这方面唯一做的好一点的是章楶,他暗中支持盘踞柴达木盆地北部的草头鞑靼和黄头回纥不停地袭扰夏国西北的沙、瓜、肃三州,搞得党项人疲于应付,最后不得以居然向大宋朝廷告状。在接到西夏人的告状信后,宰相司马光竟然作出了一个最有利于西夏的决定,以“得罪友邦”的名义把在背后暗自支持黄头回纥和草头鞑靼人的章楶撤职,使得西夏方面又有了恢复元气的时间。
这让西夏人在到了崇宁年间又有了重新挑战大宋的本钱。
仁多泉城实际上也是从政和五年开始的宋夏战争的起因之一。
西夏人越过祁连山,在仁多泉和古骨龙修建城堡,这直接威胁到了大宋国对河湟地区的统治和安定,正在准备对辽战争的童贯当然不希望这时候在背后插进来一根刺。
而对西夏方面而言,北面的东亚“第一强国”大辽是不敢招惹的,想要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河湟地区就成了必争之地。
刘法下令让副手姚古和熙河路第三将主将王渊带兵围困仁多泉城,自己则带着主力埋伏到了仁多泉城东北的二十多里的东大川一带。
李岘则带领着自家的工匠们在指导将作营的人在制作攻城器械。
第一种实际上就是改进的重型投石机。
大宋的重型投石机主要是靠人力来拉动的,运用的也是杠杆原理,问题是每架投石机需要配置一百五十到二百多名人员来拉动投石杆,人力的浪费也过多了些。
李岘所做的改进实际很简单,就是让人力拉动的这一头装上配重石,这样,杠杆的另一头只要用滑轮组拉下来,装上炮石,用机括将拉绳放开后,炮石就能够自动发射出去了。这样的话,每架投石机最多只需要配上三十名战兵。
这道理很简单,实际上就是百十年后蒙古人所使用的方法。
唯一有难度的就是滑轮组的制作。
滑轮这东西在先秦的时候就出现了,但很奇怪的是用几个滑轮组合在一起能更节省力气的原理却一直没被发现。究其原因,李岘认为是工匠们的地位很底,因为制造一个滑轮出来并不便宜,而那些有了些身份和地位的匠官们的思维已经僵化了。
另外就是从汉武帝时代之后各王朝对于铁器的严格限制和使用。
寻常劳作的工匠们地位低下,基本上没有什么机会能够自主打造新的铁器。
有些科学道理很简单,但是想要发现它们却十分不容易。
实际上李岘重视的却是另一样东西:弩炮!
一种类似于床弩、大型弹弓和投石机的东西,也就是把这三样攻城器械组合在一起的一种攻城器械。
弩炮这种东西实际上早就有,不过由于准确度和射程不够,甚至还不如投石机好用,所以许多人都不太喜欢它,所以慢慢就有了被淘汰的趋势。
李岘对弩炮的改进是加了一条导轨,这让它射击的准确度提高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砲石,李岘要求石匠们把这些人头大小的砲石中间都掏成中空的,这活虽然不容易,不过刘法最近一直在修筑城堡,军中的石匠并不少。当这些砲石内部塞满了黑火药,再用黄泥、油纸紧紧封口之后,这些传统的攻城军械已经发生了本质上的改变。
火药这东西,很早就被发明出来了,在唐代中期就已经应用在了战争当中。在大宋仁宗一朝所编纂的《武经总要》一书中,就详细记载了突火枪、震天雷、轰天雷、霹雳石等十几火器的应用。这次李岘所带来的工匠所制造的石雷,在刘法的将作营的火器匠头看来,也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在北宋年间,虽然火药已经被应用在了军事当中,但由于火硝的纯度不够,所配出的黑火药威力有限,所以火器的应用并不是很广泛。但是李氏工坊所试制出来的火药其所用硝石来自于西域,由于纯度较高,火药的威力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些李岘并不想浪费口舌解释,一切等实战后就自然会有结果。
李察哥目前坐镇在西凉府,从仁多泉不时有跑回来报信求援军卒更是让他感到有点心烦意乱,甚至是狂燥。
他是当今夏国皇帝李乾顺的兄弟,不过在幼年时都生活在母后梁氏一族的阴影之下。兄长李乾顺确实有雄才大略,先是利用嵬名阿吴和仁多保忠清除了梁氏一族,结束了西夏数十年间外戚专权的局面,其后慢慢地架空了阿吴和仁多保忠,乾顺皇帝与晋王察哥兄弟俩逐渐掌握了西夏的军政大权。
有皇兄在身后坐镇,李察哥则带领西夏大军时不时地与宋国进行几年的大战,却毫无后顾之忧。
李乾顺可以说对自己这位统率大军的兄弟是绝对的信任。
李察哥的志向当然是为大夏国开疆拓土。
可惜,他虽然志向远大,但有些生不逢时,恰好遇到了辽国最虚弱和宋国很强盛的时候。
李察哥虽然还不到三十岁,但他自从西夏永安三年(1100年)十五岁开始就统帅大军亲征青唐,已经掌管西夏军事大权有十几年的时间,久历行武,经验丰富。
他的主要对手就是在大宋也掌兵十几年的童贯。
两人之间交手多年,互有胜负。
察哥从内心里是瞧不上童贯这个太监的,可惜的是童贯手里的筹码比他多得多,战略迂回的空间也大得多。
宋军从人数上来说,是西夏的数倍。
从真正能打仗的军队数量来说,宋军西军与河东军加起来有将近四十万,而西夏能用的精锐作战部队却只有不到二十万。
那些动辄号称七、八十万大军的数量都是用来吓人的。
而且这些年下来,原来号称党项精锐的“步跋子”战力有明显下降,有些不堪大用,李察哥唯一能够作为倚仗的力量只有数量不足五万的党项铁骑——铁鹞子。
自从进入八月以来,各种不好的消息就从各地传来。
宋军两线出击,种师道进军横山,威胁洪州、夏州的安全,而刘法在西线,也开始对仁多泉城动手。西夏的兵力明显捉襟见肘,绝不足以同时应付两线的战事。
究竟要求援哪一方呢?
李察哥作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决定,哪里也不管,保存实力,等待时机!
这边刘法就难过了,自己在大东川埋伏了二十多天,除了击溃了西夏右厢军派出的一支增援骑兵后,就一直没等到察哥主力的到来。进入九月后的祁连山区已经是天寒地冻,小刘经略实在是在山里呆不下去,只得悻悻返回了已经被重重围困的仁多泉城。
这回宋军是把仁多泉仁包围得是水泄不通,别说送信的夏兵了,就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骑在战马上的老刘眯着眼睛瞅了防卫严密的仁多泉城半晌,随之把大手一挥。
开干吧!
惨烈的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不过,整个战事的进程并没有刘法想象中那样进行得十分激烈,当宋军全面攻城开始后半天,双方战事陷于胶着之时,李岘所制作的攻城器械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主要是弩炮,当一颗颗装有火药的石弹在城头上猛烈地炸开之后,城头上原本十分顽强的西夏守军顿时就崩溃了。
并不是因为那些爆炸的石炮的威力有多大,而是因为出于对未知武器的恐惧。
那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炸雷”被大多数西夏军卒当成了“天罚”,这彻底瓦解了他们的抵抗意志。
结果宋军只用了伤亡一千多人的代价就攻克了仁多泉这座有重兵防守的坚城。
这一出乎意料的结果令主帅刘法不由得发出一阵仰天狂笑:“特耶耶的,种师道,老子只花费如此小的代价就能攻下一座坚城,你特么的还怎么跟耶耶比!我呸!”
这老货在张狂的同时,还不忘捎上目前风头正劲的种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