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宁是在一阵吵嚷声中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房间里,荀老头所赠的酒葫芦已经不见,心中一惊,翻来覆去找了个遍也没找到。
他站起身,拖沓着一双布鞋,走到桌案前,准备倒一杯茶醒醒酒,顺便去招呼小二问个清楚。
茶壶底下压着一张字条,楚宁好奇的将字条取出,定睛一看,心中一惊。
字条清清楚楚写着几个字,字迹娟秀,笔力雄健,能写出如此字迹之人,若是武者,内功造诣颇深,若是修行者,浩瀚气领域以触摸小道。倘若武道兼修,蕴养浩瀚气,浩瀚气已经积蓄了一个不小数量。
“小友智计深远,后生可畏。酒葫芦来历不凡,借来一用,用后即还,老夫还有事,先行一步,有缘再会。”
很明显,这是荆先生留下的字据。
楚宁咬牙切齿,这死老头,真不讲究!
……
中秋一过,天气转凉。
江南以南,最先入冬。
一处庄院坐落在冰冷的河西,千檐百宇,气象恢宏,高大的门户终年不闭。
门前雪地脚印、蹄印纵横,却瞧不见人踪。
穿门入院,防风檐下零乱地贴着些告示,有些已被风雪侵蚀,字迹模糊。
右面是一形似门房的小小院落。
小院前厅中,绝无陈设,虽如此严寒,厅中亦未生火,两个黑衣人,以铺在地的草席为桌,正在对坐饮酒。
此时,地摆放着许多坛坛罐罐,他们推杯换盏喝了很多酒,但这二人面却绝无酒意。
二人身材枯瘦,面容冷削严峻,就像一对石像,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彼此却并不交谈。
唯一不同的是,左面一人的左脸有一道伤疤,右面那人的右脸也有一道伤疤。二者伤疤的大小、长度都差不多,只是位置不同。
盘中的花生米以吃的差不多了,左面一人单手放在地,轻轻震动地面,盘中的花生米便跳了起来,他一张嘴,跳起的一粒花生直接被他吞入肚中。
手震动地面后的余威却让盛着花生米的碟子轻轻晃动,像是由内向外突然发生剧烈抖动一般。
右面一人,举起酒爵喝了口酒,他每喝一杯下去,便要弯腰不住咳嗽,他却仍一杯接一杯地喝。
酒对他来说,就如生命,他宁可喝死、醉死,人生中也绝不能无酒。
他们是一对双胞胎。
哥哥于嵩,兄弟于戎。
两个都是十分古怪的怪人。
前厅左边过长阶曲廊便是大厅。
大厅外,正站着一个气度伟岸,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腰间悬挂酒葫芦,看气质,与老人荆可颇有几分相似。
他是荆可?
“请两位引路人让我进去见一见尸大人。”
“荆先生,你是广丞君的兄弟,自然就是我于嵩的兄弟。”他并没有在意荆可说的话,他只在乎自己说了什么。
于戎仔细打量着眼前名为荆可的男人,惊奇的发现,这人容貌不知何时由老变少,从萎靡不振到如今的高大伟岸。
荆可会用毒,而且看去还会用剑。
恢复本来面目的荆先生,身后背着一把长剑,这柄剑静静躺在剑鞘中,明明未出鞘,一眼望过去,却让人感到一阵阵的惊悚感。
鳄皮材质的剑柄、剑鞘显得破旧不堪,却给人一种舒心感,利剑虽是杀人凶器,但佩在他身,就没什么可怕的。
“你还会用剑?”于戎疑惑。
“会一点。”焕然一新的荆可回答。
他回答的很平静,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引起他的注意。这或许也是为何‘杀手楼的广丞君’会派他来这里的原因——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于嵩点了点头“你喝不喝酒?你该来和我们坐一会儿。”
于戎道“喝酒?”他瞪大了眼睛“喝酒也不会和他喝。”
于嵩冷冷瞥了于戎一眼“如果你不是我兄弟,我也不会和你喝酒。”
于戎正要发怒,荆可笑道“你们兄弟两喝刚刚好。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见尸祖,你们接着喝,我去大厅等。”
于嵩道“大厅人多,你恐怕会不习惯。”
荆可道“在这里我依然不习惯。”他说着,不再理会于家兄弟,径自朝大厅走去。
风墙零乱贴着告示,有很久以前的,有最近新贴去的,那面当然还有客栈招聘伙计的信息。
荆可停在一张告示前看了眼,这告示是一年前的消息“一年前,尸祖还在这里炼化尸体,如今他的弟子都有很多了。”
尸祖,冥侯。擅长苗疆巫术,又称‘赶尸人’。
一年前的告示还清清楚楚写着尸祖炼化‘七魂阵’时需要的材料,那面写着若有人能得到‘尸油、尸骨、尸皮、尸斑等物各二十斤,合而炼化成蝄尸蛊就收那人为徒,即便是外行人看来,都很清楚,这考验并不简单。
如今看来,在荆可的印象中,几十年过去了,尸祖的考验从未变过,但迄今为止,他老人家却只收了三个弟子。
荆可目光一扫,落在其中一张告示,只见那张破旧告示写着:沈琉璃,五十二岁,技出巫蛊宗,擅使蛊术,为苗疆蛊族‘魑魅真人’一脉弟子。此人年轻时诡计多端,淫毒凶恶,劫财采花,无所不为,十六年中,在苗疆一带作案三十六次,平均一年两次,被采花者多为中年妇女或幼龄女童,往往先奸后杀,所做行为,人人得而诛之。若有人将之擒获,无论死活,酬银五百两整,绝不食言。忘忧山庄主人谨启。”
荆可伸手撕下了这张告示,转身走向右面大厅。
他始终记得自己是个生意人。
生意人嘛,都是有铜臭味的,他并不觉得这是一种罪孽,反而为自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生意人感到骄傲。
这世没有任何职业能比做生意更有趣。
这处庄园,坐落在胜神洲江南郡,名气极大。
庄园主人叫冥侯,据说也是位了不得的生意人,冥侯的生意做的极大,甚至朝廷都要暗中来找冥侯,和他谈合作的事,但没有人完全清楚,冥侯究竟做的是什么样的生意。
他的生意与他这人一样,都很神秘。
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在江湖中也一定不简单。
表面看,这里是忘忧山庄,但其实它还有另一个身份。
最南方冥蜮方洲巫蛊宗的一个分舵据点,由冥侯亲自掌管,经营方向很广也很杂,据说,江湖中能想到的生意,不论生死,冥侯都感兴趣,都会涉及,都能做得。
……
荆可分明是第一次来这里,却似乎已到过无数次,轻车熟路,走进大厅,每张桌都坐着一人,大厅内共九人。
这些人大多年龄与荆可相当,只有一个看去六七岁的红肚兜小童看去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这小童此刻正在狂吃猛喝,他的周围以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十几个空酒坛。
见荆可走进来,除了红肚兜小童外,其余人都扭头朝他看去。
手拿拂尘的道姑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道“又来一个。”
腰悬长剑的道长冷笑“尸祖的名气太大,来这么多人也并不奇怪。”
挟佩革囊的老头道“来再多也没用。”
粗眉大眼的和尚与另一个驼背和尚冷冷道“来再多,尸祖也未必会看得。”
锦衣男子道“尸祖只会选最有天赋的人成为他的追随者,我们这里一共有十个人,恐怕最后只能留一个。”
长发邪魅男子道“或许一个都留不下。”
妩媚女子道“也许尸祖喜欢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嘿!再坐的好像除了我,你们都得离开了。”
这些人说着,荆可以走了进来。
荆可来到红肚兜小童身旁时,红肚兜小童忽然冷冷道“也许,尸祖早已选好了人,我们在这里呆着只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大家都散了吧。”
他忽然扭过头,与荆可对望一眼,长身而起,他身形本就不高,此刻干脆站到了椅子,深吸口气,疑问道“是不是你?”
荆可笑而不语,来到一张桌坐了下去,在他对面,是那个年轻的手持拂尘的道姑。
道姑冷冷道“我的桌子不希望有其他人。”
“这是你的桌子?”荆可疑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桌子。”
道姑冷冷道“如今你知道了?”
荆可道“知道了。”
道姑冷冷道“那你为何还不离开?”
荆可道“因为我的屁股舍不得离开。他好像很喜欢这张桌子与这的椅子。”
“这里椅子有的是,你可以去其他地方坐坐。”腰悬长剑的道长喝道。
“椅子有很多,桌子也不少。可我坐着的却只有这一把椅子,一张桌子。”
“快离开,莫要惹了一生晦气!”腰悬长剑的道长喝道,说着,他手中长剑以微微出鞘。
“你认得这师太?”荆可疑惑。
“原先不认识,现在认识了。”道长道。
“刚认识你就向着别人说话,道长六根不净!”他说着,自个先笑了起来。
“你说什么!”道长大喝一声,须眉怒张。以抽剑在手。
荆可冷冷看着他,却并不胆怯,提问道“你知不知道若想成为尸祖弟子,就必须掌握一门技术?”
红肚兜童子停止了吃喝,抬头问道“什么技术?”
荆可道“会蛊!”言罢,手一扬,一枚细小黑色的蛊虫以出现在他掌心中,荆可手微微抖动,小黑虫抖动翅膀,一溜烟的飞出去,道长还未来得及反应,举剑欲挡,小黑虫以钻入他耳中。
道长耳中传出了荆可的声音,一时间,他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荆可对道长冷笑道“我同师太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蛊虫腐蚀着道长的皮肤,道长整个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皮肤开始逐渐由原本的颜色变为黑色,由黑转紫,深红的血液以从脸炸裂出来。
整张脸都是血,长剑掉在地,紧接着,道长整个人也倒在了地。
只两三个呼吸间,众人在看他时,以化为一地脓血。
荆可伸出手蛊虫自脓血处飞出,在次钻回荆可手掌中。
其余七人都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红肚兜小童刚想说什么,这时也闭口不言。
荆可伸了个懒腰,朝四周瞧了两眼,冷峻的目光中照射在在场每个人身,他的目光停在了道姑坐着的位置,指了指自己的椅子,笑嘻嘻道“现在我可以坐了吗?”
道姑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可……可以了。”她故作镇定,重复道“这椅子本就是让人随便坐的。”
荆可笑着坐下去,还不忘说一声感谢的话,他又盯在了红肚兜小童身,连道“你看懂了吗?”
红肚兜小童冷哼一声,道“原来要想成为尸祖的弟子,就一定要学会些蛊术。”
荆可道“不错,看来你明白了。”
红肚兜小童道“再坐的各位都明白了。”
荆可道“有时候,会一些特殊的小手段,总是很有用的。”
红肚兜小童却不言语了。
这时,那驼背和尚与粗眉和尚缓缓走到荆可身前,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荆可道“我也不曾知道你们的名字。”
粗眉和尚道“我兄弟二人是混和尚,被寺庙赶出来了,如今没有名字。”
荆可道“以前在寺里可有法号?”
粗眉和尚道“法号当然有,但太不中听,我们不会说。”
荆可笑道“我也没想问过。”他看着地化为脓血的尸体,淡淡道“如今,我们这些人中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看来大家成为尸祖弟子的可能性又增加了。”
其他人都沉默,只有红肚兜小童继续吃喝。
驼背和尚与粗眉和尚见荆可不再理会他二人,讨得没趣只能一言不发的坐回原来的位置去。
这时,荆可才注意到,每张桌子都放了很多酒,很多菜,却唯独少了解酒的茶水果品之类。
他还以为有人以先吃过了。
荆可道“这里可有什么水果?”
众人沉默。
荆可又道“若没有水果,茶水也行。我不太喜欢喝酒。”
瞎说,他明明与楚宁喝了很多。
看来,荆可喜不喜欢喝酒,也是因人而异。
挟佩革囊的老头似乎还当真了,回答道“内厅应该有,我们这里没有。这里只有酒,你既然不喝酒,那可真不巧的很。”
荆可快步奔出,众人眼前只看到了一束光在眼前闪过,他就以奔入内厅中。
从头到尾,这九人中,只有锦衣男子刚开始说过一句话,之后便一直沉默,从始至终盯着荆可的动作。
见荆可以飞快的速度闯进内室,锦衣男子也不觉皱了下眉,荆可进入内室后,其他人就更无顾虑。
锦衣男子这才道“刚才险些吓死我。”
道姑拂尘重重放到桌,像是为自己壮胆,道“我以被吓死了半条命。”
驼背和尚与粗眉和尚道“这人来头不小,是五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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