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城门才开,有一人匆匆进城直奔彩云庄要寻梅姨,吕掌柜见他着急,不敢耽误,连忙吩咐人备轿去了云开。
“梅姨,那泥坑都挖开了……从里面……里面竟然喷出了好多的热水,王老板说是什么温泉……”那人见了梅姨,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
林蝶衣也被吵醒,不太清醒的走进来问道:“什么温泉?”
梅姨乐个不停:“真是捡了宝,吕掌柜,快点准备马车,我要去看看。”
林蝶衣觉得有趣,简单梳洗便跟去了,才下马车就见王老板小跑着过来:“梅姨,能不能商量商量,这块地我再买回来,你开个价,多少钱都行。”他是后悔的一晚上都没睡着,这么一块宝地攥在自己手里这么多年竟不自知。
“王老板,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梅姨虽是笑盈盈的说着,却半点松口的意思都没有,绕过他,直接往里走了。
只见空地上堆着山一样高的烂泥,原来的大小泥坑,现在都填满了清水,还能看到冒出的阵阵热气。
梅姨笑的合不拢嘴,对林蝶衣说:“因为有温泉,这几个地方的土常年不冻,慢慢都泡成了烂泥,还真是多亏了你,否则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呢。”
林蝶衣也是高兴:“以后建好能天天泡温泉呢,不过以前做的那些计划,恐怕是要大改了。”
“那是自然,回去吧,吕掌柜,派人把东叔和祁先生请到云开。”
进了城后,林蝶衣半路离开,去接关月山和于婉儿,见他们对环境很满意,便安排了人搬东西,又和梅姨一起研究如何好好利用温泉,等她得了空闲去赌场寻瑹瑀瑄已是几天之后了。人没找到,却只有一封留给她的信,只写了八个字:天魔事急,不日即归。
“什么事这么急?”
“主人没说,见了一个人之后,交代了一下就匆匆走了。”
“有人跟着吗?”
“紫檀跟着去了,本想带些护院,可又怕赌场出事,最后是韩公子和楚公子与主人一起走的。”
一听韩野和楚风也去了,林蝶衣倒是稍微放心了些:“只是他俩这一走,赌场的人手就少了,等我回去换了衣服,也过来帮忙。”
“这可使不得,若是主人知道……”
“他即使知道也不会责怪你的。”回到云开换上男装,提了祭天剑重新回到赌场。
东叔可不敢让她来看场子,何况一个女子总是在赌场出现,会引来更大的混乱,若是被什么人轻薄了,等主人回来定会扒了他的皮。本已想好推脱之辞,见她这一身打扮后,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分明就是一个公子,而且居然连声音都变了。
“东叔这下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那我先谢过了,这边请。”简单告诉了她一些最容易出乱子的地方,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林蝶衣本以为看场子是件挺容易的事,只要保证没人来捣蛋就行,不想做起来竟如此繁琐。正所谓树大招风,京城原来是有好几家赌场的,可是天下赌场一开张,别几家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老板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银子都落到别人口袋里,都想着法子的要搞垮这里。
只一下午,林蝶衣就抓到三起意图放火的,还有一起甚至是直接举着刀冲起来见人就砍的。等她回到房间里已是半夜,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又赶到赌场,玩儿通宵的人还没走,想早来讨个吉利的已经下场,赌场内人声鼎沸吆喝声不断。
东叔见了她招呼道:“来的可是真早,先上来吧。今天晴婆婆有兴致,做好的早餐才端上去。”
林蝶衣笑答:“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有口福了。”
晴婆婆一看见她,拉着她的手左瞧右看,笑呵呵的说:“穿上男装可真俊……快点坐下来吃饭……”
东叔惦记楼下的情况,很快便吃完离开了。晴婆婆与林蝶衣边吃边聊,对她是越看越喜欢:“丫头,老婆子替主母和小姐谢谢你,要不是你劝着少爷争位,主母和小姐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了。”
“晴婆婆不要客气,我答应过您要保护他的。”
晴婆婆笑着点点头:“要是早些年遇见你,少爷也不至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晴婆婆,他是出过什么事吗?”只要和他有关的事,林蝶衣就极为上心。
“少爷一直不告诉你,是怕你会嫌他。”
“我知道他的处境堪忧,怎么会嫌他?”
“少爷他……以前做过很多不好的事,有一段时间,他杀的人堆起来能有山那么高。”
林蝶衣有些震惊:“晴婆婆,怎么回事?”
“少爷出生时身体很差,三天两头的生病,小王爷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认为少爷是不祥之兆,便派人想置他于死地。幸亏我们事先得到消息,虽然困难重重,但好在平安回了安兰。后来小王爷听说少爷不但没死,还被安兰王立为储君,便动了心思,派人给主母送信,要母子俩重返珞珈。主母在安兰过的也并不舒心,就听从了小王爷的建议。一到珞珈之后,小王爷安排了各种师父教导少爷。那个时候少爷病才刚好,又是淘气爱玩的年纪,经常冒犯师父。小王爷一旦知道,轻则一天不许吃饭,重了便是一顿毒打……”
“他的母亲不阻止吗?”
“主母相信严师出高徒,又因为对少爷寄予厚望,因此不但不阻止,有时还会亲自用家法。”
“母亲也是个心狠的。”
“主母也是有苦衷的……少爷后来终于出师,小王爷送他去参军,等他再回到家时,却发现自己的妹妹被当做下人一样使唤,自己的母亲也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而对于这样的情况,小王爷知道却不阻止,他的看法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活该受苦。少爷为了保护母亲和妹妹大开杀戒,手段之残忍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后来渐渐发展到多疑又嗜血,哪怕是一个丫鬟不小心打碎了杯子,他也会认为是对自己母亲的冒犯,命人将丫鬟毒打致死。不过半年时间,王爷府内的下人少了一半,小王爷的夫人和孩子死了十几个,小王爷终于坐不住了,要惩罚少爷。少爷则是把小王爷当初说过的话原样还给了他,小王爷无法,威胁要把少爷从族谱中除名,少爷只留下一句话,将我除名自是求之不得,但谁再敢欺负我的母亲和妹妹绝不轻饶,便自行离家了。从此音信全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再出现时,却又变得谦和有礼,对谁都是微笑的,只是那微笑虚假的如同一张面具。”
林蝶衣说:“真没想到他受过这么多苦,与他相比,我完全是生活在蜜罐里了……晴婆婆,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因为他过去做过的事情而嫌弃与他。”
“好好好……”晴婆婆拍着她的手一个劲儿的点头。
“林小姐……”东叔见她们久久都没有出来,有些着急了。
“都怪我这个老婆子唠叨个没完,你快去忙吧。”
林蝶衣对着晴婆婆笑了笑,便跟着东叔离开了。
一连数日,梅姨和林蝶衣各忙各的,虽然是住在同一间宅子里,竟互相都没碰过面,关月山更是早出晚归,除了搬进来的那天见过外,其余时间更是人影都见不着。
这天林蝶衣难得早回来了一些,正赶上晚饭,见府内只有于婉儿一人,便陪着她一起用饭。
“这些天竟是冷落了你,你一人在府里可是无聊?”
“也是习惯了,就是挺羡慕梅姨和你,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以前做叫化子的时候,衣不遮体、食不果腹,却是自由的,现在虽是锦衣玉食,却如同笼中的鸟儿一般,与自己被人关起来的那十几年没什么不同。
“你若愿意,便也着了男装,与我一同去赌场吧,那里无时不人声鼎沸,热闹得很。”
“这怎么行,夫君不会同意的。”
“那就不告诉表哥,反正每天他也都不在家。”
“这……”于婉儿是个爱热闹的人,被她说得心动,但又不敢私自做主,“等你表哥回来,我问问他的意思。”当晚,关月山依旧回来得很晚,而且还烂醉如泥,什么事都商量不出结果。
第二天林蝶衣也不管那么多,强行让于婉儿换了男装,就把她带进赌场那个位置绝佳的雅间,把她按在雕花窗边的椅子上坐着:“没人能看得到你,你帮忙看着点儿,若是有意图捣乱的人,你就叫人通知东叔。”
于婉儿即兴奋又不安的点了点头,有人为她准备了茶饮点心,等到用午饭时,竟已发现了两个小偷。
“表嫂,你可真是厉害呢,东叔说有了你在,客人更玩儿得安心了。”
于婉儿被她说得面皮涨红:“表小姐,你莫要再笑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继续瞒着关月山往赌场跑。
“表小姐,若是被夫君发现了,你可要帮我求情。”
“表嫂放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
“这人怎么又来了?”于婉儿望着窗外轻声说。
“谁?”
“就是离这里最远、靠墙的那张桌子旁的那个男人,他已经连续来了三天了,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坐在同一个位置,一坐就是一天。你看,又有人坐在他对面了,聊了两句便走了。”
“是杨观墨。”
“表小姐认得他?”
“我无意中资助过他一些银两,不曾想竟是个狼子野心的。梅姨派人查过他,却一无所获。他不在驿站好好当差,到赌场来做什么?”
“咦……现在坐在他对面的人,怎么那么眼熟?”
林蝶衣细瞧,有些看不清楚,但依稀能看出确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是……”
“杜晓晓……”两人竟是一口同声。
“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孤身一人到赌场来了,而且也穿了男装,却又不见她找玉公子。”关月山已经把杜晓晓痴缠玉公子的事详细讲给了于婉儿。
“肯定是没安好心。”吩咐个小厮请东叔过来。
东叔虽是不认识杜晓晓,但对杨观墨却是印象极深:“他坐的那个位置是绝佳的,任何意图偷听的人都能发现。”怕他对主人和赌场不利,心里有些急,却又没有办法。
“东叔,你能不能派个机灵的跟着杨观墨,看他之后去了那里,也许能发现些什么。”
可是连续跟了他四天,完全就是驿站和赌场两点一线,中途也不与任何人接触,而这四天里,与他在赌场碰头的就有三十几人,杜晓晓更是天天都来。
“东叔,以后你这里要收人头费了,否则这白吃茶不掏银子的人也太多了。”
“林小姐怎么还有心情玩笑,这茶能值几个钱,当务之急是查出这人究竟想干什么。”东叔急得这几晚一直睡不好。
“那些跟杨观墨有过接触的人都查了吗?”
“查过了,贩夫走卒、文人商贾无一不有,却又查不到什么特殊的。”
“要是说特殊,也就杜晓晓最特殊了。”于婉儿思索着。
“也许她是个突破口……”林蝶衣想着,可惜瑹瑀瑄和韩野都不在,否则他们肯定有办法把她弄迷糊了之后,逼着她说真话。“她没见过我穿男装,要不直接骗上来吓唬吓唬?”
“表小姐说这男子叫什么名字?”
“杨观墨。”
“昨天似乎听你表哥提起过这个名字,这人现在专门负责驿站的对外事宜,你表哥若是想与珞珈小王爷谈生意上的事,需先把他打点后才行。”
“那就让表哥把他约出来谈谈。”
“找什么理由呢?”
林蝶衣看着下面的两个人:“相亲。”
“杨先生能大驾光临,关某真是三生有幸。”关月山在彩云庄包了雅间,见杨观墨进来,立马起身笑脸相迎。
“关公子客气了。”
“这位是拙荆。”
“见过杨先生。”
“关夫人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