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乱了起来,脚步声嘈杂,韩野当先进来,后面的两个人抬着担架,却是楚风躺在上面。
“楚风……”姑娘们全都围了上去,见他腹部缠着白布,有些隐隐的往外渗血,有两个姑娘甚至哭了起来。
“红香、红玉,我还没死呢,你们别哭了。”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伤了你。”
“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来挺顺利的,却被流箭击中了。”
梅姨说道:“快带他下去重新包扎,玉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开门迎天魔教入城时,一个已经伤了的人放了冷箭,不巧射中了楚公子,韩野已将那人杀了。”瑹瑀瑄说得轻巧,当时的场面可是血肉横飞,韩野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平安回来就好,你父亲可是一直在找你呢。”
“不急。”
梅姨也是一笑,对姑娘们说:“这位玉公子,他是……小蝶的未来夫君。”
这个介绍仿佛捅了马蜂窝,姑娘们围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瑹瑀瑄算是切身体会到为什么林蝶衣要在姑娘们都来了后就搬走。
“好了,你们都别再吵了……”梅姨不得不提高音量才把她们的声音盖过,“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许对别人说,更不许对她说,她现在还不知道……”梅姨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奇怪,“你们都了解她的,大概她现在还一直把玉公子当好朋友看待,而玉公子也不急,所以你们不要说破,乐得看好戏的等着就好。”
姑娘们顿时分成两拨,一拨对眼前这位英俊的玉公子投以万分的怜悯目光,另一拨却是兴奋非常,两目放光的等着看她是个什么表情。
瑹瑀瑄虽然受惯了别人的探求目光,但是一群姑娘齐齐看过来的眼光也令他有些头皮发麻,真欲告辞逃开,却听有人说:“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还有四天便是茶会了。”
“你可算回来了……”姑娘们又将林蝶衣团团围住,全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瞪大眼睛望着她。
林蝶衣还没搞清状态,一个人影挤进人群,一下子就扑到她怀里。
“小诺,你又长高了。”林蝶衣笑呵呵的捧着他的脸,一个劲儿的乱揉。
“你骗人……”小诺的大眼睛里竟噙满了泪。
“我骗你什么了?”
“你怎么不等着我长大后娶你?”
“小诺……”姑娘们自觉散开,或坐或站,有的咬头接耳,有的四处找不到瓜子,就抓了一个水果边吃边看,林蝶衣轻叹,上演过无数次的戏码又要来了,“小诺,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我是你姐姐,我就和她们一样关心你、疼爱你,把你当亲人看待。”
“你不要把我当成弟弟看待,我长大了,我是男子汉了,等我过两年高中状元,我就娶你进门。”
“你若是高中状元,梅姨必会给你寻一门满意的亲事,但绝对不是我。”
小诺哭丧着脸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像不像?”
四周噼里啪啦响起掌声,林蝶衣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头:“下次就算你愿意演,我也不陪你了,很累的,她们个个看得起劲儿,却还不给钱。”
“喂,你什么时候能不往钱眼儿里钻,一张口就是钱钱钱……”一个姑娘叉着腰点着她的头教训着,别的姑娘也都随声附和。
“好呀你们,一个个都要造反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一手抓着一个往怀里带。
“公子饶命……”厅里笑闹成一团。
“玉公子、关公子、吕掌柜,让你们见笑了……”梅姨虽是看惯了,但毕竟有外人在场。
吕掌柜道了声无妨,便告辞了。
关月山看着表妹笑得开心,也想起在将军府她与自己的两个妹妹也是有说有笑。
瑹瑀瑄仍是一脸淡淡的暖意,只要她高兴,怎样都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林蝶衣闹了一阵子才发现站在角落里的他。
“也是才回来没多久,楚公子受了伤。”
“是吗?我去看看他。”走了没两步,听到他向梅姨说告辞,回身拉着他的袖子,不由分说的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
到了后院,林蝶衣上下打量着他:“你哪里受伤了?”
“谁说我受伤了?”
“如果没受伤,你才不会急着离开。”上次他中了毒,狼狈离开的背影,她到现在都记得。
“小伤而已……”
“让我看看。”
瑹瑀瑄无奈的把藏在袖中的右手伸出。
“都包成这样了还说是小伤?”林蝶衣有些着急,“有没有伤到筋脉?”
“没有,只是割破了皮肉。”伤口深可见骨,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手指上的筋脉也无损。
“吃过晚饭再回去,你这手伤成这样,怎么拿筷子。”
“我在哪里吃饭也一样,都只能用左手拿汤匙。”
“我喂你吃,又不是没喂过……你们看够了没有?”树后窗下纷纷探出脑袋,满意却又意犹未尽的走开了。
“她们就是这样,喜欢热闹爱起哄,但都没有恶意……”林蝶衣急急的解释着,害怕他会误会了她们。
“蝶衣……”他打断了她的话,轻抚着她的脸,“她们都是你的亲人,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出手相助,这样的人,我喜欢都来不急,怎么可能会讨厌?”
林蝶衣笑容满满,拉着他一起去看楚风,见他没有大碍才放了心,出来时正好碰到关月山带着于婉儿往前厅去,想来是要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
幸亏回来得及时,林蝶衣暗道侥幸,瑹瑀瑄见她一付做贼心虚的样子,轻弹她额头:“你带着关少夫人做什么坏事去了?”
“你不说我还忘了……”带着他回到自己房间,把杨观墨和杜晓晓的事说了一遍,“算计你的人那么多,你可要小心着些。”
“你不该以身犯险,与杨观墨独处了那么久。”瑹瑀瑄一脸的不乐意。
“不怕的,他不会武功。”林蝶衣惬意的斜倚在软榻上,那样的小角色才不会被她放在眼里。
瑹瑀瑄微微叹气,俯下身将她轻揽进怀里,果然不带在身边真是不行,虽然自己不是善妒的性子,但得知她竟与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男人单独相处,心中还是不太舒服。
林蝶衣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但好久没闻到他身上干净的味道,甚是想念,拉着他挨在自己身边躺了,窝在他怀里抬着头说:“玉公子,若想永绝后患,还得请你出面才行。”
低头望着她讨好的乌黑双眸,轻轻一吻印上她的额头,这一世,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下一世,纵是人海茫茫,也要寻到她,疼她怜她,不再让她受半点苦楚。
“玉公子竟屈尊请小生赴宴,小生实是惶恐。”杨观墨大方落座,哪儿有半点不自在,才得知玉公子回了京,第二天便派了人来请,明显就是理亏。
“杨先生三番两次与我过不去,不知目的何在?”瑹瑀瑄单刀直入。
“玉公子竟然如此直接,小生也就不客气了。小生虽是文人,但也懂生财之道。”
“请杨先生尽管开口。”
“只是这次,小生只求美人。”
“林家大小姐?”
“玉公子果然是聪明人。”
“恕难从命。”
“玉公子先别急着拒绝,小生自是不会白得了好处。杜家千金晓晓也算是一位美人,小生不但想成全你与她的好事,还会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玉公子想查访绪衣教,小生无意中得知一条进入大山的绝径,不知公子是否感兴趣?”
瑹瑀瑄眼中精光一闪,却又转瞬即逝:“大山中危机重重,即便杨先生给了假消息,我恐怕也没命向你讨个说法了。”
“玉公子的怀疑也在情理之中,判别真假确是不难,玉公子可找人带着地图去实地走上一遭,若是三月之内都没有消息,玉公子大可叫人取了小生的性命。”
“杨先生倒是颇为自信。”
“若不能确定消息的准确,小生也就不用吃这碗饭了,不知玉公子意下如何?”
“杜小姐与林小姐相比……”瑹瑀瑄一付难舍难离的样子。
“不妨再告诉玉公子一件事,你的两个哥哥可是蠢蠢欲动了,大公子更是不满王爷支持你登基,私吞了你给他的银子,组织了一支自己的军队。”
“杨先生果然消息灵通……”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足有几万两之多,“以后还需先生多多提点。”
“好说好说……”杨观墨喜滋滋的收起银子,“明天下午的茶会,小生会安排好一切。”
“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你已经把我卖了?”杨观墨走不多时,林蝶衣一身男装踱了进来。
“他若碰你一个指头,我便剁了他的双手。”
“姑娘们都说你是谦谦君子,真该让她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瑹瑀瑄见她痛心疾首的样子,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说:“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第二天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洒在身上,晒得人心里都暖烘烘的。
彩云庄早在三天前就挂出示告声明今天谢绝散客,午饭时间刚过,就有马车或软轿陆续到达。
关月山、齐二公子和杜大公子早就候在门口,吕掌柜在旁边相陪,将主客互相介绍认识。
梅姨的身后跟着红袖和林蝶衣,以旖红妆老板的身份参加,而玉公子则是与东叔同来。
京城中早就盛传这次茶会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开始商家们都不屑于参加,可是后来听说了关家的身份不一般,不仅朝中大员会来捧场,据说还有珞珈国的王爷参与,各各都争先恐后,甚至以能被邀请为荣。
会场内人声喧闹,各家老板表面上一团和气、谈笑风生,其实私下都在暗中较劲,都想能与关家和珞珈国王爷攀上关系。
人都到齐之后,关、齐、杜三家都做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说了一些有钱大家赚之类的开场白,茶会就算正式开始。虽是供应了不少平时难得一见的水果点心,但除了林蝶衣,没有谁会把心思放在吃上。
于大人携了夫人只是露了个脸,与几位京城商会管事的表达了一下支持女婿的意思便离开了。王爷甚至都没与人交谈,只是虚应了一下,把所有事都推给了二公子,本想找机会与瑹瑀瑄说上几句,可见他却一直都忙着和别人说话,看都不看他,气得甩袖离开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正当大家觉得公事已经聊完,没什么意思的时候,耳边听得琴声悠扬,十几名美女鱼贯而入,一曲百鸟朝凤舞毕,全场响起热烈掌声。舞女们并没有散去,而是充当起小二的角色,为各色宾客斟茶倒酒,虽媚眼如丝,却不觉轻佻无礼。
大家纷纷交头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可却无人见过,不知是谁先提了一句,消息便慢慢在会场内扩散开来。旖红妆在云州是最大的青楼,因着都是清倌,招待的多是文人雅士,有时官员宴请也会安排在那里。招待的客人不一般,价钱自然也是不低,而银票是这些老板们最不缺的东西,见这些姑娘们个个仪态得体、举止大方,便都动了日后请他们到家中歌舞助兴的想法,可一打听才得知,主事的梅姨竟是不准。她已在城郊外置了地,准备建一个名为忘忧的庄子,在庄子建成之前,姑娘们一率不见客,这次露面,只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有旖红妆这么一个名字而已。
这样的欲擒故纵,自然是挑起了大家的兴趣。纷纷使出了威逼利诱的杀手锏,最后梅姨在五个金锭和言语威胁之下,被迫同意了十日之后,在京城最大的布庄老板的寿宴上献上一曲便陪酒助兴。这个价钱高得令人咂舌,其他人只得暗暗叹息自己的财力不够雄厚。
在杨观墨的注视下,瑹瑀瑄走到林蝶衣身前赔笑道歉,说尽了好话,可是林蝶衣却是扭头便走。追着哄了好一阵,她才貌似爱搭不理的与他坐下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