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循着声音,见到一个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女子抱着一个坛子,正在收集梅花上的雪。
“我来帮你。”林蝶衣见她一手抱坛一手弄花,着实是费力,便抱过坛子。
两人一起,没多久就把坛子装满了。
“放到这边。”女子把坛子封好,拿起扔在地上的锄头就开始在地上挖坑。
“这是要做什么?”
“埋在地下,等来年想用的时候再启出来,这样泡出来的茶会更香。”
见她费了半天劲也才挖了一个小坑,林蝶衣说:“你这样太慢了,还是我来吧。”
女子停下动作,看了看她一身白色的衣裳:“还是我来吧,你这身衣裳别弄脏了。”
林蝶衣回头问道:“衣服要是弄脏了怎么办?”
“脏了就脏了。”瑹瑀瑄优雅浅笑。
“脏了就脏了。”林蝶衣对着女子说道,拿过锄头,很快就挖好了足够埋下坛子的大坑。
“你可真厉害。”女子真心称赞着,与她一起把坛子放进坑里,两人又同时动手往里填土。
“长公主,您怎么在这儿呢,真是让老奴好找……玉公子、林小姐,你们怎么也在这里……这可使不得,您怎么能做这种事。来人,还不快点过去帮忙。”
“不用了,”长公主阻止道,“我们快要弄完了。”把土填好拍实,两人起了身。
“长公主,跟着您的丫鬟婆子呢?”
“我嫌她们太罗嗦,让她们都回去了。”对林蝶衣说,“你要是不见外,就到我宫里梳洗一番,衣裳虽然没脏,但是蝴蝶翅膀有好几处破损了,我看能不能找绣娘补一补。”
林蝶衣是不会见外,却是怕瑹瑀瑄不同意,只听他开口道:“在下珞珈国小王爷的三公子,她是林业勤林大人的女儿林蝶衣。多谢长公主盛情,只是蝶衣甚少入宫,对宫里的规矩不太了解。若有言语冲撞了长公主的地方,还请长公主多担待。”长公主连他们的身份都不问,便邀请林蝶衣去自己的宫里,肯定也是一个豪爽性子,但毕竟是皇宫内院,还是把话说清楚得好。
“知道了。”长公主带着林蝶衣走了,那位公公也追了上去。
“蝶儿呢?”关老将军见瑹瑀瑄一个人回来,不免有些奇怪。
“无意中碰到长公主,邀请蝶衣去了她的寝宫。”
“去了后宫?”老将军也是担心孙女不懂规矩。
“请老将军放心,我已请长公主多多担待,应是不会有事。”
老将军放心的点了点头,与别人寒暄起来。
瑹瑀瑄见着女将军身边刚好没人,快走几步来到她的面前拱手见礼。
女将军见他笑道:“公子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让将军见笑。”
“你要问什么事?”
“将军如何得知齐伦唯家需要保护?”
“什么齐伦唯家?我并不知情。”
瑹瑀瑄将图蒙杀尽齐伦高官,只有唯一凡幸免于难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女将军更是不解:“你为何认定此事与我有关?”
“委托之人是将军妹妹的故友,我以为是唯家人与令妹的关系特殊,而将军又不方便自己出面,才拜托他人。”
“若真是如此,我定会亲自出马。你是觉得我妹妹失踪的那些年是去了齐伦,还嫁了人有了孩子?”
“正是。”
“我真的希望这就是事实,我多年来一直驻守在中土与图蒙的边界处,在图蒙朝内布有眼线,公子如果愿意继续调查下去,我定会倾力相助。”
“若有需要,我自会请将军相助。不知对于纪永夜这个人,将军知道多少?”
“纪家是当地富户,自我家祖上起便与之有往来。因纪老爷只有一个女儿,便招了一个外乡人做上门女婿,生了一个儿子就是纪永夜。纪家曾经向父亲提亲,可是妹妹却不同意,父亲便婉拒了,也许是这个原因,两家的来往渐渐少了。待妹妹因宋明大婚而失踪后,父亲多方派人寻找无果,急火攻心没过多久就过世了,我便再没有回过家乡,也没有了纪家的消息。”
“据查,在令妹失踪没多久,纪永夜也离开家乡再未回去。”
“父亲曾在来信中提及纪永夜,对他很是赞赏,也因为妹妹独钟情于宋明而深深担忧。”
“多谢将军。”
“如果唯家真是妹妹的亲人,请告诉唯小姐,如果她愿意认我这个姨母,中土就是她的另一个家。”
“倘若事实如此,我定会告知,相信唯小姐也会很是高兴,不知将军是否可以绘制一幅令妹的画像?”
“明天即会找人绘制。”
“有劳将军,请送到天下赌场。”
晚宴开始,大家全部落座后,林业勤才发现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见关家人一脸的轻松,心中又是不悦,自己是她的父亲,他们竟没有一个人想着知会自己一声。
内侍的尖细嗓音通报:“长公主到。”
长公主挽着林蝶衣的胳膊进了大殿:“参见父皇、母后,祝父皇万寿无疆。”
皇帝笑答:“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赐坐。”
早有太监摆下桌椅,林蝶衣想回到自己的位置,却被长公主硬拉着坐到了一起,而两人的正对面恰巧就是瑹瑀瑄。
“哼……”丁曼见长公主与她如此热络,气得摔了筷子,她几次求见长公主,都被谢绝了。
长公主是皇后所生,太子的亲妹妹,皇帝唯一的女儿,因此特别受宠爱,什么事都由着她,就连今天中午的寿宴,她也因为觉得无趣而拒绝参加,皇帝也是无奈,却也没有强求。众多的官员女眷都想与她拉上关系,借着她的口把自家女儿嫁于太子为正妃,可她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统统不见。
“你喜欢喝酒?”长公主问道。
“喜欢,就是不敢多喝。”
长公主叫来自己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很快拿来了一把玉壶:“这御酒没什么滋味,尝尝我这酒。”
林蝶衣闻了闻,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像是混合了很多种花的花香,喝进口里香气四溢,却也是特别的辛辣:“好香,不过也是挺辣。”
“喜欢吗?”
“喜欢,是你自己酿的?”
“是我研究的配方,我一会儿让人给你带一坛子。”
“那就多谢长公主了,找个人跟我回去,我也送你一坛酒,是我的朋友自己酿的,取名醉流霞,你这酒有名字吗?”
“我取名叫情动。”
“情动?什么意思?”
“初尝感情时都是甜言蜜语,可是情到深时才发现,其实爱的越深伤的越重,就像这酒,闻起来芳香动人,喝进去却是辣得难忍。”
林蝶衣似懂非懂,却是觉得很有道理,端着酒杯道:“我敬你一杯。”
长公主也端起杯子问道:“有由头儿吗?”
“敬你这个新交的朋友。”
“好……”两人干杯后一同饮下,颇有几分男子气概。
两人旁若无人的大吃大喝,长公主突然听得一耳朵又有人在求赐婚的事,向林蝶衣问道:“你与那三公子可是成亲了?”
“没有呀,怎么?”
“有好多人求我,要把自家的女儿嫁给我哥哥太子殿下,你要是愿意,我去跟父皇和母后说,你要是嫁进太子府,我们还能多多亲近。”
林蝶衣连连摇头:“我可不愿意,一入侯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进不得的。”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大殿里已经鸦雀无声,她俩人的谈话被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太子正端着酒杯,不可思议的看着林蝶衣,这绝对是她的真心话,她是自己碰到的第一个真的不想嫁给自己的女子。
林业勤吓白了脸,一入侯门深似海,最是无情帝王家,这样的话怎可乱说,会诛九族的。
关家人也是捏了一把冷汗,关老将军已经做好皇帝怪罪下来,拼了自己的老命去保她的准备。
瑹瑀瑄到是不慌,大不了带着她远走高飞,保证皇帝鞭长莫及。
其余人有一部分是完全的幸灾乐祸,等着林家和关家倒大楣,另一部分人,特别是有一些女眷,却被说到了心坎上,就连皇后也偷着看了一眼皇帝。无论是后宫还是内宅,华丽的居室、精致的饮食、细心的服侍,人前显贵前呼后拥风光无限,可背地里谁不是牢骚满腹,谁又敢踏实的睡上一整夜呢?无处不是勾心斗角、经营算计、步步为营,有时候说错一个字,就是灭顶之灾,不仅自己无处安身,说不定还会连累到自己身后的整个家族。
“林蝶衣,你可知道只凭这一句话,林家和关家都会被诛九族?”皇帝不见半点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
“臣女知错,但错在我一人身上,要杀要剐任凭皇上责罚,但与林家和关家无任何关系。”回答得非常干脆,错了就是错了,皇帝若真是一心要罚,再怎么求情也没用,而且乌鸦绝不在人前低头。
“王爷的三公子若是登基,也是你口中的无情帝王,你还会嫁他吗?”
瑹瑀瑄眼中的冷色一闪而过,好好的提我做什么,这是小笨蛋心里最大的结。
“我已经和他说过,他若是称王,我会继续过曾经的逍遥日子。我愿意嫁给玉公子,却不会嫁给一国之君。”语气中夹着一分失落,却是义无反顾的。
“既然已是国主,那里还容得你愿不愿意。”
“臣女会以死明志。”
皇帝竟是残忍一笑:“三公子,这番言辞你以前可曾听过?”
“虽然未曾听她明言,但我早已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定会这么做。”将一只自由翱翔的鸟儿关在笼中,无疑于直接将它扼杀。
“朕相信在座有不少人想将女儿嫁于你,既然林蝶衣对你无意,你不妨挑选几个收在身边吧。”
瑹瑀瑄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话:“蝶衣,我不敢强求你非要嫁与我为妻,但你可愿一生都陪在我身边?”
“愿意。”
“林蝶衣,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真的愿意此生无名无份的跟在他身边?”
“愿意。”这两声愿意,一声比一声坚决,竟是惹得皇后红了眼眶。
“这到是让朕糊涂了,你既然愿意就这么跟着他,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
“跟在他身边,我是林蝶衣,是一个独立的人,可以说来便来说走便走。若是嫁他为妃,我便会被尊称一声娘娘,便只是他的附属品,再也没有了我这个人。”
“他即便不是帝王,做为一个男人,你嫁给他,便是他的夫人,也成了他身后的人。”
林蝶衣效仿瑹瑀瑄刚才的做法,对上他的双眸问道:“若你是个普通人,我嫁给你之后,你是否会如曾经承诺过的那样,我喜欢做什么便去做,你只会站在我的身后支持我?”
“是的。”
“三公子,做为一个男人,你真的愿意只是默默支持妻子的决定而不干预?”皇帝坚决不能相信。
“只要她喜欢,有何不可?”
不少人想起了下午的那一幕,怪不得他可以坦荡的直言我就是偏袒她。这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甘愿放下身段站在她的身后,敢问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做得到。
太子已经把下午的事简单的跟皇帝和皇后讲了,皇帝仍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皇后却有些嫉妒起林蝶衣了,岂止是皇后,大殿上的几乎所有女眷都开始妒恨起她来。
皇帝只说了一句:“朕到要看看你俩的结局如何。”有可能灭门的大祸,就这样不了了之了,而林蝶衣这个名字已经传遍了后宫。
“说的好。”林蝶衣落座后,长公主向她暗暗的伸了大拇指。
她只是淡淡一笑,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却反应出了心底最真实的自己,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后半辈子与一个男人紧紧绑在了一起,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信任令她有些迷惑,却又让她觉得踏实。心中又翻涌出熟悉又陌生的情感,慌乱的找寻着那双紫眸,他的目光总是能稳定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