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破衣自从学成下山之后,就一直湖海漂泊,仗剑天涯,不过与川西将军有了风云际会之后,也曾经追随司马文功行军打仗,对行军布阵有所涉猎。
当他和三笑和尚渐渐接近那席卷而来的人马,他们隐身在荒草丛中,放目望过去,心中委实为之一凛。这次官兵为了围剿飞天蝙蝠的弟兄果然是大动干戈,不惜代价,马步兵出动三千,居然破天荒地没有打任何折扣。
一千骑兵在前,居然都是来自号称飞将军尚大千的帐下铁骑营,每个铁骑手都高举着黑沉沉的马刀,人如猛虎马似欢龙,铁骑刮过去,飞沙走石,尘土万丈。
两千步兵在后,也都是素以治军严峻的铁臂将军施云城麾下的铁血儿郎。五百弓箭手紧随着骑兵,五百铁枪兵紧随着弓箭手,五百大刀兵紧随着铁枪兵,另有五百弓箭手殿后。
瞧这行军部勒,便知领兵之人久在沙场争雄,精通韬略,善于用兵。骑兵在先,犹如利刃出鞘,弓箭手掩护,如同盾牌在手,铁枪兵和大刀兵起承转合,首尾相衔,左右纷飞,好像两只铁臂,殿后的弓箭手进可攻退可守,稳稳扎住了根基。
三笑和尚虽然不知兵家调度之法,却也看得出来这浩浩荡荡的人马甚是严整,进退裕如,锐不可当。
他们本是隐身在荒草之中,以他二人的修为,即便是江湖一流的高手在军中,也难以觉察到他们。屈破衣正因为如此,才放心大胆地勘察敌情。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让他始料不及的事情就在他张望之际发生了,当然这件事情的发生不在对手,而在自己的同伴。
三笑和尚每每会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些时候令自己的同伴措手不及,束手无策。无疑,屈破衣认为这是亲者痛仇者快的恶劣习惯。
三笑和尚竟然从荒草丛中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打算拦住这大队人马,讨个布施。
小和尚似乎喝醉了酒,嘻嘻哈哈,晃晃荡荡,带着三分清醒七分醉,横在了大队人马前边。
这队人马都是精锐,每个人都经历过沙场的煎熬和铁血的锤炼,可谓是见多识广,却没有一个人经历过喝醉了的小和尚夤夜中横住行军的道路,大言不惭地讨要布施。
前头的铁骑正在急速行进,小和尚一经现身,竟然激起一片哗然。
骑兵头领乃是飞将军尚大千帐下的偏将,姓朱名丹,不仅名字与烈火大有渊源,而且平生最喜欢穿着一袭红袍,所以人称烈火将。朱丹乜斜着踢踢踏踏迎过来的小和尚,伸手拦住了铁骑前进,高声道:“前头的是什么人?拦截大军,莫非不怕王法么?”
他打着不合时宜的官腔,小和尚却说着莫名其妙的醉话。
三笑和尚已经停住了醉步,身子却依然在摇摇摆摆,像极了迎风乱抖的无根草。
“小和尚就是小和尚,莫非你们瞧不出小和尚的样子?小和尚平生只是谨守佛法,你说的王法是什么,小和尚却从来不晓得。”
朱丹既然人称烈火将,必然性如烈火,否则岂不是跌了他的名头。
烈火将发起火来,虽然不能天崩地裂,却也是神鬼皆愁。
朱丹大怒,嘿嘿一阵狂笑,从身边一个骑兵的身摘下一杆长槊,扬起手来,一道暗影迅疾地投降犹自摇摆不定的小和尚。
劲风袭来,直奔面门。小和尚似乎未瞧见那杆长槊,丝毫不知变发突然,死亡已经迫在眉睫。
朱丹可以确信自己的奔雷手必然一击令这个莫名其妙的小和尚马立地成佛,然而他的确信过于脆弱,就在他打算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笑的时候,他惊诧地看到,那杆长槊不知所以地被小和尚夹在胳膊里,竟然纹丝不动了。
小和尚似乎并不认得此时已经夹在自己胳膊里的兵器,更不知道这种兵器的凶险,犹如寻常孩子得到不期而至的小玩意而一样,得意地笑了起来,而且还攥在手中恶作剧一般用长槊捣弄着脚下的泥土。
朱丹虽然是个性如烈火的猛将,却绝非有勇无谋,眼瞧着这个小和尚轻轻松松地将长槊接住,就已经意识到这个小和尚是个可怕而且恐怖的人。
三笑和尚捣弄泥土的样子与寻常孩子并无二致,他的性情似乎也与寻常孩子一模一样。小玩意儿到手,自然要耍一耍,不过孩子们通常都没有耐心。此时三笑和尚似乎也失去了捣弄泥土的耐心,笑道:“不好玩,不好玩,小和尚不玩这劳什子了。”
那杆长槊从小和尚的手中飞出,犹如一条灵蛇在空中缓缓游走。小和尚拍手笑道:“这就好玩了,原来这劳什子还会慢腾腾地飞。”
长槊在空中的确是飞,却极为缓慢,而且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托着一般。看到这里,荒草中屈破衣越发惊叹三笑和尚的内功修为。
屈破衣自然晓得,将物什抛在空中,迅疾如同闪电,固然要有高深的内力,缓慢如同虫爬,更是要有收发自如运用于心的绝顶功力才成。
三笑和尚的手段不仅惊住了前头的铁骑,也震惊了隐藏在军中的诸位高手。
军中蓦地响起一阵激越的呼哨,前头铁骑便迅即雁翅排开,摆布成了阵型。五百弓箭手冲破铁骑,陈列在前,个个拉开弯弓,羽箭已经搭在弦。
三笑和尚毫不在意军中的阵势变化,仰望着依旧在游蛇般缓缓而进长槊,似乎有了些倦怠,轻轻向着长槊挥挥手,道:“飞快些,飞快些。”
那杆长槊便骤然飞鸿般迅捷飞动,三笑和尚又生出了乐趣,撒开步子,跑了几步,便鸟儿一样飞身而起,追了长槊,在空中滴溜溜翻了十几个筋斗,好像天花乱坠,便踏了激飞如电的长槊。
此时阵列中稳稳冲出一匹乌骓马,马端坐着一个面色黧黑的将军。这个将军甚是威风,全身甲胄,一领黑袍,佩戴着一柄宝剑,手中攥着丈八蛇矛。
乌骓马收住了疾行,甩头发出刺破沉沉夜色的嘶鸣,在这嘶鸣中,身后的铁骑居然都慢慢后退了几步。
三笑和尚此时正足踏着长槊在这大队人马空来回盘旋,蓦地听到凄厉的怪笑,俯身便看到一个面色惨白的黑衣老人从人马中飞出,稳稳地落在乌骓马前,随之一道血影飘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也徐徐落在乌骓马后。
就在这两个怪人现身之后,从军中悠悠然走出两人,却是一男一女,都已经人到中年,看样子却是一对夫妇。
屈破衣隐身在荒草中,一见到这突然现身的四人,便已经猜出来者是谁,虽然知道三笑和尚武功修为远在自己之,但是此时还隐身不出,却输了江湖道义,也损了自己的声名。
于是,踏着浓浓的夜色走了过来。
一只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握住了背后黯然销魂刀的刀柄,他知道今夜若是有一战,势必天地变色,风云激荡。
手握着刀柄,他的心情稳定下来,步伐也稳健起来。
江湖人,刀剑就是自己的性命,也是自己的信心。
三笑和尚瞧见真正的高手现身,收敛了嬉笑玩耍,竟然在空中念起了金刚经。
诵念之声涤荡了深夜的萧索,也冲刷着隐隐生发的无尽杀气。
乌骓马再度发出嘶鸣,夜色似在破碎,天地似在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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