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痕不久后与江郎重逢的时候,才知道在他们严阵以待,与官兵周旋的那天夜里,江郎正在神玉城应对老熟人长孙梦晨一行人。
神玉城几乎没有外人能够轻松进入,但是长孙梦晨和那个金发老人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而且还找到了与他们早就有了默契的薛红巾。
薛红巾本来正在等待神玉城在江郎到来之后将要发生的惊天巨变,却被飘然而至的长孙梦晨和金发老人找到,听闻江郎已经到此,长孙梦晨陡然意识到钟子南的瞒天过海之策势必破灭。
长孙梦晨虽然与江郎仅有过一次会面,就失之交臂,却深知江郎的神鬼莫测之能和惊天动地手段,更加清楚江郎的心思和眼力,绝非钟子南的鬼蜮伎俩所能瞒过。
所以他们匆匆赶到关押钟子南的地方,却已经为江郎捷足先登,他们只能徒叹为时已晚。
江郎趁着月色瞧着长孙梦晨几人,舒展出了悠长激越的笑声,笑声中那几个人面面相觑,钟子南见到自家的朋友赶来,身形一纵从六大护法的包围中冲了出来,飞落到长孙梦晨的身侧。
“原来是阁下等人在神玉城下其手,纵横捭阖,”江郎含笑看着长孙梦晨,仿佛在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悠然道,“江郎何幸如斯,又与长孙公子邂逅。”
长孙梦晨注视着江郎,他知道今夜必有一战,这一战在他自己的一生中将成为辉煌。
能够与江郎放手一搏,对于任何一个江湖豪客来说,都是生命里的辉煌。
长孙梦晨为了与江郎一战,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他知道自己与江郎注定成为不了朋友,只能是生死相决的敌人,他们命中注定会有一次风云决战。不在今夜,也会在他们江湖相遇的某一天。
每个人都会有仇敌,无论是否习惯结怨和树敌。有些人因为自己的道义,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卓越,有些人因为自己的坚持,都会基于此而生出敌人,甚至是不共日月的仇人。
这是因为人性中会有嫉妒和贪婪,世事中要有诡诈和阴险。
江郎的对头也有一些,正是因为人性的嫉妒和贪婪,因为世事的诡诈和阴险。
这是人生中的无奈,没有人能够有法子破解。
所以江郎才有着许多无奈,有着很多惆怅。
江郎此时注视着长孙梦晨的眼神中就有无奈,就有惆怅。
长孙梦晨缓缓地从身后取出刈月刀,这个时候月色清幽,刈月刀出鞘的刹那仿佛有梦幻般的雪影冲天而起,似乎有凄厉的哭泣罗网般卷地而来。
江郎当然瞧见了那漫漫扬扬的雪影,听到了那销魂噬魄的哭泣,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无奈,让人无力破除的惆怅。
刀光也许只是流星般的瞬息辉煌,然而由此而生出来压迫却是漫无涯际的恒久。
这种压迫是黑色的,因为这种压迫是死神的荣耀。
“江郎是否带着兵器?”
长孙梦晨说话了,声音冷静,甚至有着死神般的冷。
他握刀的手此时也很冷,因为冷所以很稳,刀在手稳如泰山。
“江郎很少用兵器。”
江郎的声音依旧很暖,甚至是天际般浩瀚辽阔。
他没有动一下,他的身影犹如月光般就在长孙梦晨的眼睛里,甚至无处不在。
长孙梦晨将刈月刀举起,他的手掌依然很冷很干,但是当他看到江郎沧海般的眼神、月光般的身影,他居然顿了顿,他感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压抑,还有从自己心底涌出的躁动。
高手过招的时候,本来不应该有压抑感,不能有躁动感,因为这都有可能影响,甚至是决定自己出手一击的力量和气势。
但是,面对着江湖已经成为传说的江郎,尤其是对着江郎似乎与天地同在温暖怀抱,仿佛与岁月同在的恢宏气象,长孙梦晨难以自持地生出了压抑和躁动。
江郎似乎看出了他的压抑和躁动,所以此时已经变得如同夜空般的眼睛里生出了悲悯。
这种悲悯仿佛是荒原的飓风,仿佛是沧海里的惊涛,仿佛是尘世中的晨钟暮鼓,仿佛是方寸内的玉振金声,令长孙梦晨的眼神有些暗淡,高举起来的刈月刀似乎瞬间变得沉重。
长孙梦晨决定不再注视江郎,决定立即催发自己的致命一击。
仿佛有无际无涯的月影被推送到茫茫的尘世间,刈月刀划破生死的界限,以纵横决荡的声势劈了下来。
死亡的声音在刀锋激越而起,死神的诡异笑容在刀影中迅即凸显。
这一刀决定着阴阳两界的距离,引领着恩怨和仇恨的寂灭。
江郎居然在生死大门顿开的时候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他出手了,他的手撕碎了充满了死亡声音的刀光,稳稳地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刈月刀的刀锋。
江郎的武功其实很杂,似乎天下武功他都熟记在心,这一点连他的师尊骄阳帝君都觉得很惊异。但是世间很少有人知道他已经修炼成了天地间四大神功。
师门的秦皇绝功,是他内功的根基,他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修炼到了巅峰。
当年江湖神州仙侣传下来的万象真经,是他武功的骨架,他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对此登堂入室。
据说从乱纷纷的春秋时期流传下来的村言十三篇中的三界生死玄通神功,也可以称为三界寂灭神功,是他一身修为的精髓,他早在当日风云会京师的时候,就已经臻于化境。
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的波若渡劫心经,是他俾睨天下的绝学,他在这两年的隐迹不出中已经修炼大成。
他破解方才刈月刀的正是般若渡劫心经中的拈花一笑指法。
长孙梦晨瞧着刈月刀的刀光暗淡,这个时候死亡的声音也戛然而止,他的手僵住了,已经如同被风化的顽石。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随之一滴眼泪追随着汗水滑过他的唇际。
汗水是咸的,泪水是苦的,他同时尝到了这辉煌一战迅即陨落后的咸和苦。
江郎没有去瞧长孙梦晨,缓缓地将手从刈月刀刀锋声放下来,缓缓地回身。
他可以无视这张生死一战的成败,但是长孙梦晨不能无视。
所以在他缓步向着远处走去的时候,他听到了哭泣的声音。
他心中的悲悯越来浓重,他的无奈和惆怅也越发浓重。
他胜了,但是他所有的胜利,似乎给他的都是挥之不去的无奈和如影随形的惆怅。
他听到那个金发老人正在规劝长孙梦晨:“一时失手有什么要紧?能够做大事的人,生死都不惧怕,更何况一时的成败。”
江湖必然有生死,必然有成败,江郎似乎有些不懂,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执着于生死,执迷于成败?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却放虎归山,放他走了?”
沈黛眉出神地盯着缓缓坐下来的江郎,这样问道。
这个时候江郎已经回到了神玉城最神圣最华美的地方,这个地方是神玉城主的宫城。
江郎是缓步回来的,他决定在缓缓而行中忘记今夜这避无可避的生死之战,挣脱跟他不离不弃的百般惆怅。
在回来的路,他可以断定长孙梦晨几人应该逃出了神玉城,但是这些人能否放下成败,能否放弃恩怨和贪婪,他委实不想想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六个亲眼目睹了一切护法比他更早回到了宫城,已经眉飞色舞地向城主赞叹了江郎的天纵神勇,也忧心忡忡地向沈黛眉指出了江郎的妇人之仁。
“江郎虽然武功很好,却过于仁厚了。”
江郎甚至能够想到那六大护法是这样对沈黛眉说的,这必然是六大护法最难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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